狐说 第四章 异灵阁杀手(第2/3页)

我这样的感叹,对于小白来说无异于是眷恋人间的信号。他不悦地瞪了我一眼,问:“你在里面情况如何?”

我悻悻地一甩手:“几只死乌龟,把我浸了猪笼,然后丢给我一个铁牌子。对了,正是要我去异灵川,说要补什么数值。”

小白皱皱眉头:“补什么数值?”

我诚实地根据自己的理解报告:“除了感情丰富不需要补以外,其他都要补。”

他吓了一跳:“这么虚啊,你受不受补的?会流鼻血吗?”

小白这样跟我闲扯着,眼神很专注地在停在我脸上,可是无形之中,我却能感觉他的警惕和担忧布满了四周的空间,似乎空气都因为惧怕而不断溜走,一根无形的弦绷得很紧,甚至使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轻声问:“小白,异灵阁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摇摇头:“不知道。问他们也不肯说,一见面就招呼上了,真不讲武德。”我这种肤浅之辈则不在乎武德,只讲究结果:“都打赢没?”

不出所料他给了我肯定的答案,还补充了一句:“奇怪,今天来得不但快,而且一批比一批强,好像提前有埋伏一样。”看看四周的天色,他沉吟不定,“难道附近还有强敌?”

我从不知道小白沉思的时候,神色是这样庄严的,好似我们供奉在狐山上的祖先金刚像,安详慈悲,无笑无嗔,深不可测。我仰慕地看他,心里不禁开出点点的花儿来。白弃对我突如其来的花痴心思一无所知,他只是喃喃自语,四周巡视,然后挽起我的手臂:“我们走吧。”

我斜睨他:“去哪里,开房吗?”

他很纳闷:“去异灵川啊,没时间休息了,你累了的话我背你吧。”

唉呀,狐狸不解风情,沾染了人类的灰。我只得认命,软软地向地上滑去,小白二话不说,像摔麻袋一样,在空中抡了一个好大的圆圈,然后“啪”的一声,把我丢在他背上。

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闻到他身上有一种金属的香,肃杀凛冽,却又意外地温柔。颠簸了两下,是小白撒开腿脚在飞奔吧?他双手环抱住我,稳稳当当,舒舒服服。我迷糊地想,我妈现在做什么呢,吃饭了没有?不知不觉地,便沉入了梦乡。

我很少做梦,童年时的梦境无论如何不清晰,但每有所梦,醒来时身边动辄就围着一批人,状甚紧张。后来族中长老郑重地告诫过我,一旦做梦,必须立刻通报上去,不得有任何隐瞒。我后来成为著名的愤青,与此不无关系。渐渐的,我不再做梦了,即使在人间,没有人对我做梦有兴趣的时候。

今日也不例外,虽然小白的背比一切睡过的床榻都更安稳舒适,我只在最初蒙眬的时候,脑海中掠过一个自己的形象——或者说,很接近我自己的形象——一只银色的狐狸,在黑色大地上狂奔而去,身后隐隐约约,大地破碎,天空崩裂,漫山遍野燃烧着大火,一切事物灰飞烟灭。我恍惚看到这样一个景象,便再无意识。这一觉睡得如此香甜,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睡在硬板床上,浑身酸痛。

妈,妈,我下意识地喊。

第二声出口,一阵惆怅已经占据了我的心。身下多么硌人啊,怎么可能媲美我家那张水床。缅怀着好日子我爬起身来,一眼看到小白在对面的太师椅上盘腿坐着,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着一样东西:弧形的,金色,小巧精致,上面印了字,但是看不清楚是什么。

我走过去敲他一下:“谁送的定情信物?”

小白轻轻挥了一下,一道金色弧光划过:“从第八批异灵川杀手那里捡到的,特急任务牌。”我劈手抢过那玩意儿,什么字居然我看不懂,假古董吧?小白又把它抢回去,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别乱动,我正琢磨呢。”

我没趣地坐在他面前,打量一下四周。这里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的客栈啊?太师椅,高几,木床加大纱帐,一眼望去,还有一个马桶藏在床后,煞有其事的。我大为惊奇:“小白,这是哪里啊?”

“客栈。”客栈?小白啊小白,你竟然可以把我介绍进影视圈演古装片吗?快告诉我要扮什么角色啊?我都可以的,徐娘还是少妇?丫头还是老鸨?我会变化!

小白觉得我的花痴发得不可思议,因此冷冷地一摇头,说:“不,是真的客栈。”

对这“真的”二字,我一时候摸不着头脑,站起来把门一打开,过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小二。白布包头,一身短打,手里托着个空空的黑漆盘子,风一样走过去。我傻了眼,跟在他后头下了楼梯。哗,眼前好热闹!原来上面是客栈,下面是饭厅,无数食客在大口吃肉,大块喝酒。最要命的是,全部都是非人,各族各色,众生万象,喧扰不已。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我一下,转头一看,一只壮硕的半犀人对着我瞪眼:“让让,别挡着路。”

我一把揪住他:“告诉我这是哪里?”

他上下打量着我:“这是哪里?这是异灵川外誊灵客栈呀,你不知道又是怎么来的?没买票吗?” 什么客栈还卖票?不过以小白的脾气,会不会买票也很难说。我正盘算着,发现半犀脸色有点不善,恶狠狠地对我凑过脸来:“你是人?”

我看看自己,果然是人的模样,一出九乌神殿就变回来了。我忙往后退了两步,站上台阶:“是人又怎么样?”

他阴森森地说:“人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又逼近一步,“你真是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问题问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有种不妙的感觉:如果我说是,他会上来活吞了我。四周猛地静下来,食客们都竖起耳朵听我讲话,似乎也准备跟上来协同这只半犀活吞我。我额上冒汗,救星来得适逢其时。小白的声音淡淡地从楼上传下来,说:“半犀,你做什么?”

我知道人类精通一种戏法叫翻脸如翻书,不曾想该半犀人士的本领也丝毫不差,听到小白的声音,立刻大惊失色:“紫狐斗神?”脚底抹油,“刷”地一下不见了。而那些本来对我虎视眈眈的食客,各自转过头去继续吃吃喝喝,浑似不曾注意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