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狗蛋其人(第2/2页)

温瀛平静劝道:“几个弟弟都还小,去了上京可以正经念书,将来考科举走仕途,大丫她们也能嫁的好一些。”

“可……”

“去了上京城,谋生的手段还有很多,总不会过不下去,我会帮衬着你们,但温家日后,还得靠你们自己。”

温瀛这么说,这些人的心理负担顿时轻了不少,他们自己是无所谓,只怕给温瀛添麻烦,可若是日后他们家的孩子真能念书走上仕途,女孩能嫁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他们当然是乐意至极的。

一时间也犹豫起来,温瀛没再多说,耐心等着他们自己做决定。

不待几位长辈拿定主意,一高大壮硕的少年站起身,一拍胸脯,冲温瀛道:“哥……王爷,我已经十六了,这个岁数去念书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让铁蛋他们去念吧,你之前不是说要去西北领兵吗?我随你一起去,要我能立下军功,日后做个武将,也能光宗耀祖。”

温家小叔刚要呵斥人,温瀛已点了头:“可以。”

这下家里这些人都坐不住了,尤其那几个已懂事的孩子,更是意动不已,眼巴巴地瞅着一众大人。

最后是那位辈分最大的叔祖母一锤定音:“想去就去吧,王爷这么厚待我们,若日后温家这些小辈中当真有出息的,定做牛做马报答王爷。”

下午,温瀛独自一人去了赵老先生家拜访。

这位赵老先生是个秀才,考到五十岁时没再考了,带着唯一的孙子赵熙回了这下瑶村隐居,开了个私塾,收这附近乡里的学生,在村中十分有威望。

赵熙原也是个出息的,十五岁就考上秀才,被举荐去国子监念书,可惜半年不到,传回噩耗,赵老先生在儿子早逝后,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温瀛五岁时由这位赵老先生开蒙,跟着他念了两年书,看出温瀛天资聪颖,怕耽误了他,赵老先生又将他推荐去了镇里的学堂念书,后头更是一直资助他,于他实有大恩,当年赵熙出事后,是温瀛为之收的尸,再托人送回来。

数年不见,这位赵老先生如今头发花白,精神气都没了,与温瀛说了几句话,便已老泪纵横。

温瀛劝慰了他几句,并未多提赵熙之事,以免惹他更加悲痛。

上元节之前,他去过一趟卫国公府拜年,那里是沈氏的娘家,他不能不去。

在卫国公府,他见到了那个久未再见的卫国公世子沈兴曜,那人还与当年一样,一副阴阳怪气的丑恶嘴脸,但在他面前到底不敢像从前那般嚣张,甚至得对他卑躬屈膝,可这根本不算什么。

当年刘庆喜说的那几个名字,他始终都记得,一日不曾忘。

凌祈宴还留在温家,和几个叔叔勉强说了会儿话,他有些不自在,去了外头院子里,找个草墩坐下,看那帮孩子在院子里玩。

温家三个叔叔加起来有十几个孩子,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刚会走,七岁上的还要帮着家里干农活,与宫里那些差不多年岁的皇子皇女们过的日子,可谓天差地别。

这些孩子能玩的东西也十分有限,大一点的聚在一块跳格子,年纪小的玩捉迷藏,还有两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坐在一旁乖乖翻花绳,不吵不闹。

那俩小姑娘就坐在凌祈宴不远处,被他盯着看,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转过头来,犹豫问他:“你也想玩么?”

凌祈宴讪然一笑。

温瀛回来时,凌祈宴正蹲在院子里,笨拙地与他的两个小妹妹翻那花绳,温瀛停下脚步,站一旁看了片刻,凌祈宴似有所觉,偏头看到他,倏地站起身,尴尬地转开眼。

再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你总算回来了,能走了吗,这里好无聊。”

仿佛方才与那俩小姑娘玩得高兴的那个人,不是他。

温瀛淡道:“再去家里看一趟。”

温瀛说的家,是从前他与温猎户在后山里的住处,与那坟场在两个方向,温猎户去世后,他一直在外念书,那里便很少去了。

走进这坐落山中,只有东、西、北三间的茅屋,凌祈宴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家徒四壁,温瀛竟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而这里,本该是他的家。

凌祈宴越看越不是滋味:“……你小时候就住这种地方吗?”

“嗯。”温瀛淡淡应道。

“你弟弟叫铁蛋,那你叫什么?为何你的名字这般与众不同?”凌祈宴思维跳跃,转瞬又问起他另一个问题。

温瀛面无表情地转开眼,不想理他。

嗯?

凌祈宴凑过去,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说啊,你肯定有乳名,你这名字不是你爹起的吧?”

见温瀛还是不理自己,凌祈宴愈发来了劲:“说说呗,说嘛……”

“开蒙之后老师帮起的。”温瀛不耐丢出这句。

凌祈宴闻言更乐了:“所以你果然有乳名,那到底叫什么?”

温瀛不再与他废话,进屋去拿了温猎户从前一直用的那柄木弓,再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凌祈宴:“走吧。”

凌祈宴撇嘴,说说能怎么了?

启行之前,他们最后去与温家人告别,带上那个说要跟去西北的弟弟一块离开。

虽要接温家人去上京,但还得等温瀛叫人帮他们购买宅院,安置好住处之后,不过都只是温瀛一句话的事情,想必十天半个月就能办成,正好给温家人一些时间将这边的地卖了,收拾行李。

走之前,凌祈宴悄悄问那俩之前与他翻过花绳的小姑娘:“你们大哥哥的乳名叫什么?”

小姑娘们眨眨眼,胆子大些的那个脆生生地告诉他:“叫狗蛋。”

凌祈宴一愣,好悬没当场笑出来。

坐进车里,温瀛摩挲着温猎户留下的弓,久久无言。

凌祈宴嫌他闷,伸手去把弓抢了:“狗蛋儿,这弓是我爹的,以后归我了。”

温瀛皱眉,黑沉双眼抬起,不出声地望向他。

凌祈宴忍着笑,挑衅一般回视过去:“我没喊错吧?”

短暂的沉默后,温瀛闭了眼,漠然吐出声:“狗蛋这名字也是你的。”

凌祈宴一噎。

呸!被叫了二十年狗蛋的那个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