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近墨者黑(第2/2页)

温瀛沉声道:“也可,孤是太子,孤也愿做表率,俸禄减半。”

众人微微变了脸色,若是减少别的用度,他们大可大义凛然地反对,但官员俸禄关系他们自身利益,若说不肯,好似显得他们贪婪,更别说太子已经说了他的俸禄也减半。

一时间,几人心下惴惴,生出动摇来。

那位首辅却忽然跪地,摘下管帽匍匐下身:“老臣年岁大了,诸病缠身,无力再为朝廷效力,还请殿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刚才骂凌祈宴“黄口小儿”的次辅跟着跪下,同样道:“臣家中诸事繁杂,亦有心无力,还望殿下允臣同首辅大人一道辞官归乡。”

这便是故意用辞官逼迫温瀛了。

首辅是皇帝登基前就在内阁中的,皇帝的左膀右臂,深得皇帝信任,次辅也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哪怕孙女嫁了凌祈寓,他也没因废太子之事受到牵连,足见皇帝对他的看重,这俩人要当真辞官回乡了,待皇帝知道,头一个要找温瀛麻烦。

换做别人,只怕这会儿已亲手上前去将他二人扶起了。

但温瀛只是面色沉下,坐在桌案后垂目看着他们,未动分毫。

长久的沉默后,久到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原本胜券在握的俩人都已生出不安时,他才终于开口:“既如此,孤亦不好强留二位阁老,理当体恤二位,放你二人归乡。”

那二人愣住,其余人更有目露惊诧的,温瀛只当没看到。

哪怕跪在地上的人其实压根不想走,但话已说出口,皇太子没给他们留任何台阶下,他们是不走也得走了。

待那些人灰溜溜地离开,凌祈宴再忍不住,捧腹大笑,在榻上打滚。

温瀛起身过去,坐到榻边将人摁住:“别笑了。”

凌祈宴竖起大拇指:“太子殿下果然厉害,我要是那两位阁老,怕是要气得出门去撞柱子。”

“随便他们。”温瀛不在意道,完全没将那二人放在眼中。

凌祈宴笑够了,手指勾上他袖子:“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们会用这一招来逼迫你?故意顺水推舟的?”

温瀛神色平静,随口解释:“皇帝的看重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他们自然会加以利用。”

“啧,真是想不开,跟你这位东宫储君作对能讨得什么好。”

户部尚书的教训还在前头摆着呢,真以为他们能威胁得了谁?也怪这些人太不了解温瀛的个性,温瀛这混账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

凌祈宴分外看不上这群迂腐老顽固,皇帝从前也重武,登基之后却被这些老家伙日益影响,连打个巴林顿都一直犹豫下不定决心,顾忌这顾忌那的,有够窝囊的。

治国确实得靠文治,可人总还是得有点血性的不是?

他就觉得温瀛在战场上杀人时的模样最勾人,若是变成皇帝那样,那可太没意思了。

心思转了转,凌祈宴又笑问他:“你真不怕他们去皇帝那里告你一状?”

温瀛不以为意:“那也得他们能见到陛下。”

嗯?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两张请帖送了进来,说是敬国公府刚派人送过来的。

温瀛与凌祈宴一人一张,下帖子的却是惜华郡主,十日后她要办一场马球会,邀请他俩一起去。

凌祈宴随意扫了一眼,将帖子扔到一边去,问温瀛:“你去么?”

温瀛反问他:“你想去么?”

去当然想去的,他正闲得无聊,但惜华这大张旗鼓地办马球会,想必京中高门世家都会去,那到时候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就是昔日的毓王了?

虽然,现下知道的人也已不少。

似看穿他心中所想,温瀛道:“想去就去吧,迟早都会知道,你还在意这个?”

凌祈宴轻哼:“我是不在意,我这不是怕给太子殿下你添麻烦嘛。”

“不会。”

“真不会?”

“我说不会就不会。”

凌祈宴大约没发觉,他从前没心没肺只图自己开心痛快,甚少为别人着想,如今却下意识地会替他这位太子殿下考虑,确实变了。

但温瀛没打算提醒他这个。

三日后,别宫那边传来消息,那两位阁老果真去了别宫,求见皇帝,想要告储君的状。

但天不遂人愿,皇帝并未见他们。

俩人等了半日,只等来皇帝身边的内侍传话,说是陛下问他们可有要紧事,若无要事,就请二位阁老回去。

皇太子肆意妄为、逼迫户部增加军费开销算不算要紧事?但那来传话的太监却说,陛下早知此事,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回去与太子商量着办便是。

那两位阁老气了个仰倒,只好说他们要告老还乡,来与陛下拜别,内侍又进去通报,再后面出来说,陛下正与几位娘娘饮酒赏花,醉了,请二位改日再来。

凌祈宴听罢更是乐不可支,只要想一想那俩老家伙吃瘪的模样,他就痛快:“皇帝真知道你要增加军费?”

“知道。”温瀛随意点头。

他确实与皇帝提过,皇帝也确实被他说服了,他故意不与人提这是皇帝的意思,就是为了让那些人跟他闹,他好趁机将人撵走。

“那他们都要告老还乡了,皇帝怎不见见他们呢?”

温瀛淡漠道:“醉在温柔乡里,自然不愿去见他俩。”

凌祈宴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穷秀才,你果真学坏了。”

倒也是,皇帝这回去别宫,带了淑妃、虞昭媛和好几个鲜嫩的年轻宫妃,在宫外无拘无束,日日笙歌燕舞,多快活,只怕魂都被勾没了,哪还有心思顾别的,换做他也不愿意放下美娇娘,去见两个话又多又臭又长的老匹夫。

这么想着,他凑近过去,抱着温瀛的胳膊晃了晃:“穷秀才,你父皇这种可真不好,幸好你不是他养大的,不然一准近墨者黑。”

温瀛转开眼:“毓王殿下当年,也没少抱着那些美貌婢女卿卿我我,确实是近墨者黑。”

凌祈宴哽住,……坏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斤斤计较有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