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肆鬼鬼祟祟的第一步是离开电梯蹿进车里。

今早航班一开放,廖纪就争分夺秒地走了,扬言如果台风再吹回来,他就滞留在家不复工了,让林肆自己看着办。

所以林肆今天一个人征用了保姆车。

他想了很久,如果在见面前Y还要接受廖纪拷问般的交谈,对Y来说太不礼貌,也不公平,所以他下定了决心,要趁廖纪不在,赶去先见Y一面。

“确定是去南城博物馆吗?”司机打开隔音窗问。

林肆冷不防被吓着,将镜子往后一藏。

“……”他强自镇定,扯了扯口罩,“嗯,把我放到人少的地方就好。”

“好的。”

隔音窗关上,林肆呼出一口气,再次掏出镜子,撩了撩自己的刘海。

他惯常以Alpha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造型和妆容配合人设,刻意制造出距离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他习惯了在镜头前沉敛、不苟言笑,所以此刻,他反而担心这些伪装,会让作为Alpha的Y对他没有天然的好印象。

刘海认真梳理成乖巧的样子,他特地找了运动系的黑色卫衣,让整个人看上去活力健气,没有攻击性。

反复确认自己简洁干净好相处以后,林肆挺直腰板,开始在脑海里模拟见面时如何自然地介绍自己。

不能紧张……不能紧张……

不行不行,心跳太快了……

他把手指头扭着叠来叠去,平复不下来,干脆打开手机,目睹导航上标记自己的蓝色小圆点按照路线行进,逐渐接近终点。

屏幕上弹出来消息,林肆差点蹿起来。

Y:【我提早到了。】

Y:【不用着急。】

看到Y的话,林肆才明白刚才的慌张微不足道,现在才是心鹿乱撞,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回复Y:【我还要十五分钟】

Y:【没关系,慢慢来。】

林肆揭开窗帘,探头往外看,飞速消逝的风景在他眼里变成各种不同的颜色,直到视野里露出南城博物馆的塔尖。

他们的车从检票口绕过,进入停车场,司机挑了一个角落放林肆下来,担心地问:“要我陪你去吗?”

林肆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那我几点过来接你?”

林肆又心虚:“再说再说,可能不用来接我……”

他说完就快步走,生怕司机再多问一句。

工作日来博物馆的人不多,林肆暗暗感叹还好挑对时间。

他不能走人脸识别的快速通道,老实排在三个人后面,等待刷卡的闸机道。

轮到自己的时候,他遮住手机上的订购人信息,果断下扣手机,对准扫描仪,验证通过进入博物馆。

博物馆分AB两个馆,A馆设计充满科技未来感,B馆则是一踏进去就能嗅到浓重的历史味道,林肆垂着头,尽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什么猥琐的潜行人员。

他假意站在几个没人的展板前,停留五秒左右又飞速往前走,直到看见齐白石画作展厅。

Y在里面。

就在里面。

很近,只要他走进去,某一幅齐白石画作前,就会站着他的心上人。

林肆停在门外,感觉每个细胞都急剧升温,尤其是后颈的腺体,甚至已经开始突突跳动,他猛吸一口气,用手按住腺体,自言自语疏导自己不紧张不紧张,里面应该就只有七八个人……八分之一,一眼就能找到Y。

按输入键盘的手抖了好几次,林肆把打错的字删掉,好不容易给Y发送:【我也到了,你找一下周围有没有一只全黑的煤球】

他关掉手机,不等Y的回复,快步走入展厅。

约定好的《芙蓉鸭子》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拔背影,从后面看,只能辨别出他穿着浅蟹灰薄款长风衣。

林肆在距离三幅画的位置停下脚步。

“Y?”他在空旷的展道里喊Y的名字。

那个人转过来,吊顶筒灯在他脸上打出黄晕色的浅薄阴影,明暗面比例逐渐增大,林肆看清楚他的整个轮廓。

陆厌!

瞳孔倏地颤抖,林肆像被钉在原地,全身汗毛倒竖,从后背开始冷热不辨地交换温度。

他双唇微张,半晌,错愕的情绪里终于有一点清醒:“你怎么在这里?”他确认了那副《芙蓉鸭子》,按照自我期盼说道,“你是来……陶冶情操的?”

陆厌神色凝重,林肆便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将鸭舌帽抬起来些,露出眼睛和鼻梁:“是我啊。”

“我知道。”陆厌忽而开口。

有了交流,林肆便放松一点。

他走近陆厌,鼻尖逐渐绕上一股清爽澄澈的味道,但他越靠近,越能感觉到自己颈后的腺体跳动速度加快。

过了五秒,热度快要烫得他脸颊烧起来。

他极力呼吸,越过陆厌身后找人,又回头看向入口处,没发现还有什么其他人。

“你来之前这幅画前面有人吗?”

“只有我。”陆厌的声音很低,很沉,听上去像掉进了冰碴里。

林肆用手撑住墙壁,一只手扯开口罩透气,垂下头,问:“真的没有人吗?”他不住地擦额头上的汗,“他说他来了的啊,为什么不在这里……”

“你怎么了?”陆厌几乎是一步跨到他面前,用手撑住林肆要下落的身体。

林肆推了推他:“别动我……”

万一Y现在到了他解释不清楚。

陆厌却没有被推动,他的手在接触到林肆的一瞬间就自然而然地环到林肆腰上。

本能驱使他拥抱林肆。

“你不要抱我,”林肆在他怀里挣扎,“不行的不行的……不可以抱我的……”

陆厌像是才醒过神,没有预兆地松开林肆,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林肆手掌根抵住墙壁,又用另一只手抓自己小臂,将卫衣束口撸到最上面,低低呢喃:“我好像又不对劲了……”他蹲下身,将自己卷成一个虾球,“陆厌,你给李医生打个电话好不好……我好像又发情了……”

陆厌没有回应,也没有像前两次一样配合作出任何协助的动作,他站在原地,隐藏在袖子下的手臂因为用尽全力克制,出现一道道青筋。

林肆热到动弹不得,他不敢取下口罩和帽子,只好用脑袋贴住墙壁,攫取一丝冰凉。

但不到两秒,冰凉就消散过去。

方圆里高原空气般冷冽纯净的味道,成为唯一拯救林肆的良药,他却不知正在饮鸩止渴,呼吸频率跟随着对信息素的渴求,以最快速度增加。

陆厌忽而靠近他,脱下风衣罩兜在他头顶,自己俯下身低头探到他颈间。

林肆有不太好的预感,并且发觉这种预感正在无限趋近于一种他不想要的结果,他勉强找到意识:“陆厌?”

伏在他颈窝里的人呼吸声比他还要粗重,林肆缩在风衣下,视线一片昏黑,不够清晰,手刚放到陆厌脸颊上就被烫得拢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