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御卫们默默向周围退开,乾坤殿前,郑韦与骆凤心相隔数十步,双方严阵以待,警惕地盯着对方。

狂风大作,闷了这许久的天终于有了要下暴雨的迹象。

郑韦暴喝一声,率先出手,一柄长刀连绵不断地斩向骆凤心,每一招都凶悍勇猛。

骆凤心连连后退,乍看之下似乎落了下风,实则步伐不乱,完全借用后退卸除郑韦的攻击力道。

郑家的奔雷刀法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意在说它如天雷一般前音滚滚,而后突然一声炸裂,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招制敌。

相传本朝高祖皇帝在位期间,一次南巡途中遭遇刺客,时任高祖护卫的郑韦曾祖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十余名刺客,事后被高祖皇帝封为宁国公,而他所用的奔雷刀法也因此名噪一时。

可惜他本人武艺精湛,儿子却学得稀松平常,孙子郑宝嵘更是嫌学武辛苦不学了。

要说郑韦在这方面还算有些天赋,可他懂事的时候曾祖已经死了,他跟着他那半吊子爷爷只学到了一点皮毛,成年后又沉迷女色不思进取,若是三年前对上骆凤心,他或可凭借性别。

二十余招过去,郑韦后劲不济,招与招之间已不太连贯。骆凤心荡开郑韦的刀锋,长|枪向前送去,直取郑韦眉心。

郑韦收刀不及,连忙侧身躲避,却还是被枪尖所伤,脸上割破了一条一指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而后惊雷扎响,大雨倾盆而下。

雨水夹杂着汗水从伤口滑下,郑韦受伤的左边脸颊高高肿起,迫使他的左眼只能睁开一半。

疼痛随着心跳一涨一涨地刺激着郑韦的神经,他心知自己今日怕是要葬身于此了,因此一刀比一刀凶狠,想要藉着这最后一战发泄他憋闷了多日的怨气。

雨水模糊了在场众人的视线,大家看不清郑、骆二人的具体招式,只有兵器相撞发出的“锵”、“锵”声不绝于耳。

这一次退得却不是骆凤心。郑韦越是打得奔放破绽越多,骆凤心每逮着一个破绽郑韦身上便多个窟窿,战到最后骆凤心看准机会一枪撞在郑韦刀身上。

刀身发出刺耳的嗡鸣声,郑韦虎口发麻,还没缓过劲来又被骆凤心挑断了手筋,长刀落地,郑韦失血过多,双眼发黑倒在地上,已无再战之力。

整个过程看着惊险,实际还不到五十招。

郑韦感受得到自己的实力跟骆凤心是有差距的,但他想着自己搏命一战,怎么也该有些机会。可是他不光输了,还输的这么彻底,这么难看……

“杀了我吧。”郑韦声音嘶哑,闭眼说道。

“你做了那么多恶事,就这样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骆凤心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暴雨同样淋湿了她的面庞,可是却一点没让她显出狼狈,反倒愈发显得锐意凛然。

见郑韦落败,一旁观战的御卫们纷纷加入了平乱的队伍以求将功赎罪。大部分郑韦的心腹扔下武器原地投降,小部分仍在负隅顽抗,没过多久就被击溃了。

郑韦被人用绳子绑了带到骆瑾和跟前。他满身血污,神色萎靡,裸露在外的伤口因连番被雨水冲刷,边缘肿胀发白,看着十分恶心。

“先帝信任你,这才将这禁军统领之职授予你,命你保卫皇城。朕自问登基以来亦不曾苛待你,前些时日虽有训斥,但也未罚俸降职,依旧信你如初,可你居然带头谋反!你摸着良心说说,你对得起先帝,对得起你那些战死的禁军兄弟们吗?”骆瑾和指着乾坤殿前的众多尸体痛斥道。

郑韦知道自己造反落败,定是没有活路了,可是死前他还想拉个垫背的。

他恨恨地看向陈太后。若不是这个老妖婆,若不是陈家,他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先帝待我自是恩重如山,我怎会想要辜负先帝呢?当然是太后指使我的!是她鼓动我造反,跟我说事后江山分我一半,她们陈家只要另一半……”

“你胡说!”陈茗夕冲上前痛扇了郑韦几个巴掌,以报先前他侮辱太后,派人杀害静安宫小太监之仇。

她甚至还想对郑韦拳打脚踢一番,可长期以来的教养让她再气愤也做不出这事,只得又补了一巴掌,而后跪到骆瑾和面前分辩道:“这贼子一派胡言,造反之事太后绝不知晓。静安宫的宫人都让他们杀了好几个,刚才这贼子更是在众人面前侮辱太后,现在却反咬一口,其意之歹毒,心之险恶,望陛下明鉴!”

这些话陈太后拉不下脸来说,只能由她来。

“那不过是苦肉计罢了。”郑韦说道,“太后既想要这权柄,又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去做,自己倒在一边装得清清白白。”

陈茗夕大呼冤枉,一连给骆瑾和磕了好几个头,请骆瑾和不要听信郑韦一面之词。

骆瑾和还未开口,站在他旁边的骆凤心凉声说道:“争辩这些有什么用。造反是诛九族的罪,无论太后知不知晓内情,都在这九族之中。”

各朝对九族的定义不太一样,渝朝的九族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妻族中岳父一家和岳母娘家都在连坐范围内。

陈茗夕关系离得稍远,会不会受牵连还要查了族谱才知道,但郑韦之妻的父亲是陈太后的亲弟弟,陈太后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

郑韦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老妖婆,你把你那好侄女嫁给我,由着她跟别人瞎搞,让我被人耻笑的时候可有想到今天!”

陈太后原本还自持身份,由着陈茗夕替自己辩解,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住了,开口为说道:“郑韦造反哀家确不知情。皇上刚登基不久,此时传出有人造反的消息,怕是与皇位不利!况且陈家为我朝付出多少心血,平襄王至今还在为皇上镇守一方,望皇上三思。”

骆凤心冷笑一声:“太后这是要拿平襄王威胁陛下了吗?”

陈太后略一欠身:“哀家岂敢。”

她口称“岂敢”,可那语气那神态,分明表达她就是这个意思。

平襄王手握八万精兵,轻骑快马,一日便可抵达京城,这也是陈家气焰嚣张的资本。即便除掉郑韦,由骆凤心亲自带兵上阵,三万禁军坚守还行,要在短时间里击退平襄王也是十分困难。

而如今渝朝君臣上下并不是一条心。只要京城陷入困境,南有定南王,西有征西王,他们打起勤王的旗号,名义上增援京城,实际上浑水摸鱼。再加上北方塞外的十六胡,见到渝朝内乱,怎会不趁虚而入掠夺一番?

到那时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可就不好说了。

骆瑾和沉吟片刻,让人先把郑韦押下去,然后看向陈太后问:“那依太后之见,此事该如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