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当天中午,岑穹召集了几队人马,将绑有劝降书的箭矢交给了各队队长。他经过几番挣扎,最后还是一字不差地把郡主拟好的内容誊抄了几份,郡主这一计在他看来实在太险了些,万一那些刁民就不按常理行事呢?

但他现在也只能祈祷郡主神机妙算,真能化险为夷,不然他们这些人的小命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劝降书已经传达给了各个被叛军占领的县城,岑穹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问一次探报,可是每次的探报都说这些城依旧是城门紧闭,半点反应也无。

两日过去了,到了拆第二个锦囊的时候。其实不用拆,看了第一个锦囊岑穹就大概知道第二个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常风在岑穹看完后接过信纸浏览了一遍,然后拍了拍岑穹的肩膀:“去传令吧。”

夜晚,由常风坐阵指挥,岑穹当做先锋,人衔枚马裹蹄,五千人悄无声息地绕过沔泗和新沛,对长霖发起了进攻。

长霖是这三座城里最小也是防守最弱的城,加上有沔泗和新沛在自己前方,哪里想得到朝廷的军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城外,加上又是夜袭,调度反应比白天更慢,几次想要突围求援都没有成功,待天明时已经被攻了下来。

自己后方的城池在一夜之间易了主,而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察觉,这份震撼着实令沔泗和新沛两城的叛军感到心慌。不止是这两城,消息传开后,盘踞在岷州其他城的叛军也开始动摇起来,几个头领互相传递了书信,约在岷州南部的泸城一起共商对策。

这次一个时辰问一次探报都不能消除岑穹的紧张,他亲自带人画上了伪装躲藏在泸城附近的山上,昼夜不断地监视着泸城的情况。

终于,在各城头领齐聚到泸城的第三日,泸城城门又开了。岑穹的视线死死追随着出城的人,看见他们出城后不是各回各家,而是一起去了千阳城方向,心里悬了这么多天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千阳城里,乔琬可比岑穹淡定得多,阿柴不准她和骆凤心出去,不主动告诉她们城里的事,但如果她们问起,他还是会说。

比如现在,乔琬就在问阿柴今日他出去了大半天,换了其他人来把守弄梅馆,可是有什么别的人来城里了。

阿柴嘴上叼着根草根蹲在墙角,听乔琬发问,口齿含糊道:“来了几个其他城的首领。”

“来做什么的?”乔琬在他旁边蹲下,顺手拔了下脚边的杂草。

这院子从前应该是有人打理的,自从钟信这伙人占领了刺史府就没人打理了。这些杂草趁着夏天的尾巴疯狂生长,现在到了秋天,一大半都枯黄了,乔琬瞧着碍眼,没事就拔几根,被关了几天,这院子里的杂草都快让她拔光了,也就阿柴每天站岗那片地方还余下些。

骆凤心隔着窗户瞧着,怀疑乔琬去找阿柴聊天根本不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是因为终于拔无可拔,要朝那仅剩的一点儿草下手了。

不仅是骆凤心,阿柴也觉察到了这位郡主的无聊,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来做什么的你不知道么?”

“你就是这么跟你那个钟少爷说话的?”乔琬睁圆了眼睛诧异道,“以前跟端王殿下也这样?端王殿下没把你打死?”

“端王殿下没你这么无聊。”阿柴斜了一眼乔琬的小动作,大概是玩物只剩这一点儿了,这位郡主拔得十分珍惜,一根草□□又塞回去又□□,也不嫌弄脏自己的手。

“他们来找钟少爷要人,让他放了你和公主殿下回去。”

乔琬抿嘴笑了一下,把□□的草又种回了坑里,准备留着明天再玩。只听阿柴又问她道:“光是攻下个长霖还不至于让他们这样,你许了他们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过是钱呀、粮呀、官位呀,我告诉他们待我们接管了岷州之后,就任命他们为各自所占县城的县令。我们来时陛下曾下过旨意,若我们此行顺利他就会派第二批赈灾粮,若是不能接管岷州,派来的就是平叛的数十万大军了。”

“呵,原来是这样。”阿柴点了点头。“不信你们任凭你们死在这里,朝廷会派兵攻打他们;信了你们最差就是你们反悔了,他们还可以固守自己的城池,跟你们对抗。总归没什么区别,万一你们守了信,那他们就赚到了。不过……朝廷真能抽调出数十万大军来岷州?”

“你猜呢?”乔琬偏头反问。

“京中要是太平,就不会把乐平公主派来这个地方了。”阿柴把那根草从嘴里拿下来,打了个结扔到溪水中。

这景观溪里并不是活水,平时也要靠人清理,现下里面的鱼都被人捞完了,乔琬刚来的时候还能看见点水,最近下了两场雨,新长出来的浮萍和绿藻几乎覆盖住了整条溪,好在异味暂时还不浓,就是看着挺不舒服的。

“有什么区别么?要么派军平叛,要么就不管岷州了。以岷州的现状,今年这么乱,好些地方误了收成,这个冬天可是难熬得很呐。现在各个城里粮食都紧张,唯有千阳城收了朝廷的赈灾粮,他们早就看千阳城不顺眼了,我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遮掩的借口供他们膈应一下钟头领和他手下那几个贪得无厌的守财奴。”

乔琬说完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起身对阿柴道:“保护好你的钟少爷吧,千阳城太平不了几日了。”

回到屋里,乔琬对着骆凤心伸出了她那两只脏兮兮的爪子,骆凤心舀了一点儿水淋湿了手帕,耐着性子给乔琬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地擦拭干净,两人一天得的水有限,得省着点用。

乔琬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然后又闻了闻骆凤心。骆凤心往后让开了一点,问道:“你闻什么呢?”

“闻咱俩臭了没。”乔琬郁闷地坐在凳子上,“吃的没有就算了,水也这么小气,等咱们抓了那个钟信,我非得关他一个月不准他洗澡,让他也感受一下这滋味。”

现在天已经不怎么热了,两人天天在屋里坐着活动有限,几乎不怎么出汗,臭倒不至于,只是这么久不洗澡确实有些不舒服。

“我去看看咱们攒了多少水了。”骆凤心放下手帕前往偏房。从第一天要洗澡水没人理以后,她便留着心每日省着用水,到今日终于攒下差不多半缸来,两个人洗是不太够,一个人将就将就也差不多了。

她去叫了乔琬来:“没法烧热水,你洗的时候注意一点,刚开始可能有点冷,稍微适应一会儿能好些,不过还是洗快一点别着凉了。”

乔琬瞧了瞧,转头问骆凤心道:“就这点水,我洗了你呢?”

“我还受得了。”骆凤心道。

“多难受呀!”乔琬跟骆凤心一起在瑶泉宫生活了一年,如何不知道骆凤心最爱干净了,要是赶上行军没条件也就算了,眼下她们面前就有半缸水,要骆凤心把水让给她她怎么能忍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