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夜幕之下的松平观没有了白日里香客云集的繁华,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几处大殿中有彻夜燃烧的香烛,四下的寝房一片漆黑。

“什么时辰了?”乔琬轻声问楠竹。

“刚过寅时。”

楠竹回答完,伏在窗口向外偷瞧的尹笙不等乔琬发问便用气声悄俏说道:“没有动静,应该是得手啦!”

乔琬长舒一口气。

她跟月袖约定,如果事成月袖几人便安安静静地藏在城中,等天明再混出城;如果事败就放烟花预警,届时乔琬这边的三人就必须马上离开松平观,启动备用计划。

她们住的地方窗户正对着崇泰城的方向,从这里当然看不见城中景象,但月袖用来传信号的烟花相当明显,只要放了一定不会看漏。

这次去定南王府上装神弄鬼的除了月袖,还有月袖的一名手下和尹笙的两名师兄。他们从潜伏在王府的另一名内应那里拿到了王府的地图,上面标有详细的哨岗布防情况。

定南王府好多年没有过刺客了,守卫算不上松散,但也说不上多警惕,有定南王在的地方会防守的严密些,其余地方都是例行站岗。

这给月袖他们的潜入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他们四人都是好手,又有两名内应接应,理论上成功率不小。

但理论终归只是理论,实际上会怎么样谁也打不了包票。

他们只有四个人,王府内的守卫百倍于他们,如果被发现,就算他们能幸运逃脱,可此行的目的是装神弄鬼,只要被撞破真身就算失败了。

乔琬为此担心了一整晚。观内众道士都睡了,她怕被人发现异样不敢点灯,就跟尹笙、楠竹一起摸黑干坐了好几个时辰。

尹笙关上窗户回到乔琬跟前,饶是她只开了一条小缝观察外面,一晚上下来屋里也挺冷的。

“放心,师兄他们很厉害,出不了岔子。”

“替我谢谢你师兄。这次情况特殊,我就不去见他们了,改日再带好酒去你师门拜访。”

乔琬裹紧了身上的被子,这个关头她千万不能感冒,要是她正在坛上讲法装仙人,忽然鼻涕耷拉下来了,那画面想想就太美。

“没关系。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事办完以后径直回山,不用来见咱们。我这回过年回去师父还念叨着你呢,你要能抽空去看他老人家他肯定高兴!”

听尹笙提起她师父,乔琬的脸上不由得染上一丝笑意。

在她的这几个帮手里,月袖是因为打赌输给了她,云家兄妹和栾羽是因为她于他们有恩,只有尹笙的师父是出于胸怀天下的大义所以助她。

老人家年轻时候行侠仗义,中年见识了太多无可奈何,受挫之下隐居山林。偶尔外出,遇到些孤苦可怜的孩子便捡回去当徒弟,一老几少在山中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直到乔琬在小白的指点下找上门。

彼时老人家已有七十岁高龄了,乔琬提前备好了一份热血沸腾的说辞,直把老人家说得豪情万丈,当场就答应了帮忙。

然而他年纪大了,身体各方面都大不如前,只好派了小弟子尹笙跟着她去历练历练,承诺只要是为国为民,他门下的其余弟子也可任她差遣。

这些弟子都是尹笙师父一手养大的,跟他的子女一样,老人家这样信任地将自己的孩子们交给她,要真出了什么闪失乔琬都没有脸面再去见他。

好在今晚大家都平安,事情也办成了,至此,她此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婉姐,你去睡会儿吧,等天亮我再叫你。”尹笙的声音打断了乔琬的回忆。

“不能睡。”乔琬摇头道,“只有半个时辰了,这会儿睡了待会起来我会更困。”

她对自己的身体习惯很了解,今晚她跟尹笙、楠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定南王怀疑到她们身上。晚上城门关后她同观主一起讲过经,再过一会儿观里的道士们就该起床了,她会在城门开之前跟尹笙和楠竹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好让大家在之后能给她作证这一晚她们三个谁都没离开过。

乔琬掐着寅时四刻的时间让楠竹点上了灯,五刻出了房。

松平观内既有干道也有坤道,两者的寝房相距甚远,乔琬三人作为女子,客居的卧房自然分在坤道这边。

外面已有早起的女道士们三三两两或在树下练功,或在一起背经,也有些独自坐在石桌旁拿着铜钱起卦。

乔琬与她们中的一些人见过礼,晃悠了一圈后又回到房中,待简单洗漱之后便准备去上早课。

她扮做道姑已经有些日子,每回月袖帮她补妆的时候楠竹都在旁边看着,从无到有地上妆楠竹尚还不会,但乔琬昨晚一夜未眠,妆也不曾卸,楠竹临时给她补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补好了妆,乔琬便带着楠竹和尹笙施施然跟着松平观的众道士一起上了早课,又给几位慕名远道而来的香客算了卦。

她这神算的名头最初是靠着月袖的情报,专捡知道的下手,说的十分详细,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待名声传出去之后来的人多了,情报就跟不上了。

好在她还可以选择性地给人算,仙姑嘛,若是谁求都给算那多没面子啊!

凡是来问病的她通通不看,骗人本就是出于无奈,要是还耽误人家看病她良心过不去。

剩下的人里乔琬挑着些衣着打扮一看就能辨认出身份、而神情神态又明显藏不住事的人忽悠,实在编不下去了还能来个天机不可泄露,可谓是无往不利。

眼前这位妇人就是,几句话就被乔琬把底摸了个干净。她丈夫是名商人,明日要去外地买货,她来观中为丈夫求平安,顺便想求仙姑为她丈夫算一卦,看看此行可有危险。

“定南王府的人来了。”楠竹附在乔琬耳边悄声道。

乔琬抬起眼皮,瞧见远处有穿着定南王府制式甲衣的侍卫正拦着过往的道士问话,从他们时不时往她这儿望过来的眼神来看显然是在打听关于她的事。

乔琬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她们来时的旧衣物和大半行礼都存放在月袖那儿,用于补妆的妆盒也是一向由月袖随身带着,这晚只留了必须要用的给楠竹,份量都只有一点点,楠竹给乔琬补完之后便把瓷盒拿去洗净了,即便有人这会儿去搜她们的房间也搜不出什么。

她当做不知道,继续给那妇人卜卦。

装了这么久神棍,乔琬起卦的动作那是有模有样,其实卦象本身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在于怎么解。

“从卦象上看,尊夫此行有些凶险,最好能多带几名家仆防身,路上小心行事。贫道这里有两张符咒,施主拿回去一张缝于尊夫的贴身衣物中,一张供在家里,早晚各上三炷香,诚心诵经三遍,当可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