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要在短短十余日内修筑一座百尺高台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相当困难,但对于定南王府来说却还没到办不到的程度。

唯一有点棘手的是王府正中位置乃是一片景观湖。不过这用不着定南王操心,也无需乔琬操心。定南王给工匠们下了死命令,怎么完成任务自有工匠们去规划。

乔琬三人被定南王软禁在一处小院内,随身行李都被没收了,除了吃的比去年在千阳城被软禁时好一点,别的待遇都差不了多少。

定南王倒是没有限制她们用水,可乔琬身上画过伪装,还是不方便洗澡。她的头发在松平观的时候反覆染过好多次,颜色基本稳住了,洗头可以,但身上不行。

这种关头月袖不可能混进来给她补妆,楠竹会补也没有用,东西带不进来。

乔琬想也知道,定南王对她抱有疑心,她们的行李一定会被拿去搜查,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不是找死么?

为了防止脱妆,月袖这次用了点特殊的药水。

“先前不给你用是因为这东西对皮肤有点损害,当然你年轻,过后好好保养一阵子就能恢复。”月袖当时如是说道,“别泡在水里反覆擦洗,至少能管上半个多月。”

那意思就是别洗澡。

乔琬作为一个还算爱干净的人,回回都在洗澡这件事上被制裁,感觉自己简直太难了。

更烦人的是月袖还假装好心地安慰她说:“也不是不能洗澡,你的伪装主要在手上,手不能泡水但身上没关系呀,你可以找人帮你洗的嘛!”

帮个锤子!

乔琬趴在桌上把几个茶杯一会儿摆成“口”字型,一会儿摆成“一”字型。因为要减少擦手的次数,她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不能祸害,人生还可以更寂寞一点吗?

要是阿凤在这里就好了……有阿凤在就可以帮自己洗澡,而且不会这么无聊……

说来奇怪,骆凤心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两人相处的时候骆凤心多数时候都只是扮演一个认真的听众。现在她这里又不是没有听众,楠竹、尹笙都可以听她说话,可想到对方不是阿凤她就觉得提不起劲来。

有病。

乔琬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一边回忆着上一次在千阳城跟骆凤心一起被软禁时的场景。

一年半之后再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变成了笼统的印象,只有骆凤心那个吻仍然鲜明的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次是骆凤心第一次吻她,温热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她唇上……

啊!不能想了,越想越觉得寂寞,也不知道阿凤收到了她那张满是唇印的信没有。阿凤来信时说快要出发了,算着日子如果信送得快应该收得到,慢的话大概就被管家收起来……

“师父!”尹笙推门进来喊道。为避免在定南王府喊漏嘴被监视她们的侍卫们听见,自从进入王府以来尹笙跟楠竹便以“师父”称呼乔琬。

乔琬直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尹笙摇了摇头小声道:“没变化,今日也是蓝色的。”

那就好,乔琬心中稍安。

昔日在千阳城的时候有阿柴能让她跟骆凤心打听消息,如今在王府就别想了,王府的侍卫不会理她们,而用另一名内应与她们接头风险又太大,一旦暴露不只那名内应要遭殃,她的一切谋划也都要前功尽弃了。

可她必须要知道定南王与征西王派来之人交涉的情况,因此她与月袖约定,倘若征西王的人来了之后定南王去了兵营则用红色风筝示意,没去则用蓝色风筝示意。

昨日清晨,乔琬她们看见了蓝色的风筝,放风筝的地方离王府还有些距离,不过风筝飞得高,从王府里也能看见。

算着日子,征西王的人确实该到了。

风筝飘了一会儿便被收了回去,乔琬让尹笙密切关注着,就在刚才尹笙又看见了风筝,从颜色来看定南王赏未有明显行动。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却还不足以说明定南王完全放弃了跟征西王一起出兵的打算。使者昨日刚来,双方说不定还在商讨些什么,如果兵营那边持续没有动静,才能说明定南王真正陷入了犹豫。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筝出现的时间不定,有时是上午,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傍晚,但都是同一个风筝,蓝色的。

三月十九日晚间,定南王派人来通知她高台搭建完毕,草人也按她的要求扎好了,请她前往验看。

乔琬被侍卫们带去了湖边,湖中一座木头架出来的高台拔地而起,台上有阶梯盘旋而下,底端接在湖里原有的栈道上。

“道长,此台可符合你的要求?”定南王于栈道上抬头仰望。

这几日小白仍按照乔琬的指示于梦境中骚扰着定南王,接连不断梦见自己的死状让定南王整个人看起来阴郁了许多。

“可以。”乔琬点点头,又问道,“草人在何处?”

定南王冲侍卫抬了下下巴,侍卫将一草人抬到他俩面前。

草人身高体型与余知远大致相同,躯干上还套了一件余知远穿过的衣服,被束在一根八尺多长的木棍上。木棍下面连着底座,可以让木棍跟草人垂直与地面立着。

乔琬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对定南王道:“如今就差令郎之血了,无需太多,半碗即可。另外贫道的法器等一应行李还请王爷还来。”

定南王没有马上回应乔琬的话,而是问她道:“道长准备何时做法?”

“明日申时。”乔琬回答。

“那么本王明日未时取了血再请道长过来。”定南王说罢让人去取了乔琬师徒三人的行李还给她们,并送她们回房。

乔琬回到房间打开行李,囊中的物品明显被人翻过了,好在她那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还在,检查的人应该只是倒了部分出来试过毒,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一夜无话,三月二十日午后,定南王再次派人来请了她,相见的地点仍旧是在湖边。

“这是小儿的血,请道长拿去用吧。”

乔琬从侍卫手中接过碗,刚要往草人身上涂抹,余光瞥见了定南王的神色,忽然心头一动,停下来对定南王道:“此血并非令郎之血,王爷何故戏弄贫道?”

定南王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哈哈一笑,可眼神却是那时没有的阴冷。

“本王听说了那么多关于道长的神通,便想要亲眼见识一下,一点小玩笑,道长不要放在心上。来人,将远儿的血呈上来。”

一名侍卫离开去传话,不久一名家仆端着盘子上前来,盘子上呈着一只碗,碗中仍是红红的鲜血,看颜色应是刚取没多久。

光凭这样一碗血哪里看得出主人是谁,而定南王那边被识破过一次以后这次脸上已是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