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口小甜酒

乔瑜也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移到她头上来了,不太确定地开口:“我跟你们去团建,不太合适吧……”

毕竟她不是他们公司的,在专业上又聊不到一块去,建设团队拉上她有点诡异。

“合适合适,嫂子是老板家属啊,老板是团建负责出钱的,当然得带家属啊,”邱亮用他的零分逻辑强行解释了一波,又继续怂恿,“再说嫂子要是不去,老板在外面肯定也想你啊,到时候弄得团建都没心思,军心涣散,这多不好,嫂子你说是不是?”

“……”乔瑜听得语塞,小心瞄了一眼林一安后,勉强点了一下头。

“那嫂子去的对吧?”邱亮跟她确认。

乔瑜只好再次转头跟林一安对眼色,就看他不但没有出声帮她解围,反而轻轻点了一下头,弄得她一下子有点蒙,嘴上跟着含糊地吱了声:“……哦。”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邱亮趁势帮他们俩拍了板,转头小声示意身边的同事们,“快快,赶紧把消息扩散一波……”

“那老板,我们今年打算去哪儿呀?是假期一开始就去吗?春节那几天应该赶得回来吧?”一旁的穆秋秋疑问三连。

林一安听到她的问题,第一反应是抬眼问乔瑜:“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吗?”乔瑜现在被拉上了贼船,也只能顺着他们的思路来,想了想回答,“我什么地方都想去啊,去哪里都行。”

林一安闻言也只能点点头,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对穆秋秋道,“如果要在假期去的话,年会一结束就出发……”

他的话音才到这儿,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后,对她说完后半句“春节前肯定会回来的”就接起了电话:“Qui parla Ian, Chi parla(我是一安,请问哪位?)”

乔瑜没怎么听过他说意大利语,只是偶尔在家跟林幼柠说话时会冒出几个常用的短语,这会儿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语言上的变化,不自觉跟着留意了一下。

尽管事实是,她只听懂了他的英文名Ian,但正因为听不懂,反而更能纯粹地欣赏他的声线。意语流畅悦耳的发音把他原本清冷的嗓音中和得很温柔,加上偶尔的几个颤音,震在耳朵里也是酥麻的。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对他说了些什么,林一安听到最后,脸上明显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很快放下手边的午饭,起身到更安静的办公室和对方继续谈话。

乔瑜怕他的饭凉了,伸手帮他把密封盒的盖子盖上,随口问了邱亮一句:“你们最近有意大利那边的合作项目吗?”

她很少看林一安露出这种惊喜的情绪,问这句话时完全是出于直觉。

邱亮摇摇头回答:“我不太清楚诶,可能老板接了新的case吧,我最近在榕悦庄的项目上比较多,别的也管不过来。”

乔瑜闻言也就不问了,发了会儿呆后拿出手机,慢吞吞地磨着时间等他。

好在林一安这通电话就打了四分钟,再回来时手里还拿着本杂志,坐下来之后,把杂志转了个方向推到她眼前,轻声示意她:“看看?”

乔瑜低头,发现这是跟建筑设计相关的杂志,他翻到的那一篇是有关冰岛的极光之屋建筑比赛的,由冰岛国家旅游局发起,冰岛建筑师协会承办,K.A.国际建筑事务所等一系列顶尖事务所参与监督和评比,算得上规格一流的比赛。

但奇怪的是,这个比赛的报名日期在两年前,按照赛程现在早就已经结束了,甚至可能连最后获奖的极光之屋都已经落成。乔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抬眼给了他一个“这是什么”的眼神。

林一安被她的视线逗笑,问她:“想不想一起去看极光?”

这一问乔瑜就反应过来,很快点点头道:“想。”

“那团建跟我去冰岛?”林一安又问。

“好。”乔瑜答应下来。

林一安这才满意了,慢悠悠地用水果叉挑了一块切好的猕猴桃,转头问那些电灯泡们:“听到了吗?去冰岛。”

“好好好好好好……”一堆人早就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个个都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

毕竟北欧的消费超高,林严敢带四十多个人一块儿去团建,就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虽然从他的表情上看,能带老婆一起去旅游,好像还挺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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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因为时间关系,乔瑜这个圣诞假一共就给林一安送了四次饭,他还没享受太久来自家庭的温暖,出发回镜湖的行程就近在眼前。

从申城到镜湖只有一个半小时的高铁路程,两人吃完了早餐出发,抵达的时候都还赶得上午饭。

乔瑜平时坐车没有睡觉的习惯,大概也是因为二等座比较吵,座椅又不能放得很平,睡起来费脖子。所以即使今天跟林一安坐的是商务座,她还是保持自己平时的习惯,戴上耳机,在靠窗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看书。

但林一安这两天为了挤时间出来跟她回家,昨晚显然是熬夜了,他的皮肤白,一熬夜黑眼圈就很明显,看起来很没精神。这会儿一上车就把椅子摊成一百八十度,戴上眼罩和口罩开始补觉。

回家这天是工作日的周三,商务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乔瑜看了几页书后反而被这样的安静分散了注意力,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太高了,椅子放平后仍然有半截小腿会露出来,只能勉强侧着身收起腿睡。清瘦的身形在深灰色的大衣下只剩一个轮廓,五官也被黑色的眼罩和口罩遮了个完全,只看得见一小片白皙的额头,额前的碎发被窗外的阳光照得金灿灿的。

乔瑜看了好一会儿,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注意力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带走,只能硬生生转回视线,用温度比较低的手背贴了贴脸,提醒自己清醒一点。

但巧合的是,她今天刚好在重温《简·爱》,重新回到书页上后,大脑空白得几乎看不懂英文,直到翻过几页,罗切斯特对简说的那段话几乎是从纸张里挣出来的,一下子让她看进去了——

“……对你,有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你靠我很近的时候,仿佛我左肋下有根弦,跟你那小小身躯的同一地方的一根弦紧紧相连,无法解开。

“一日那波涛汹涌的海峡和两百英里的陆地,把我们远远地分隔两地,我真怕这根联系着两人的弦会一下绷断……

“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想法,担心到那时我内心准会流血。至于你嘛,你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

乔瑜在看到最后那句时,恍惚间真的有一下刺痛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心。

于是再转头看林一安的时候,那根连接肋骨的弦好像也一下子明晰起来,连同某些到时候会流血的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