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个夜晚无论谁都是彻夜难眠。

次日早上七点, 云边刚睡下没多久,被颜正诚的电话吵醒。

云边眯着酸涩的眼睛看清来电显示,她和颜正诚平时不会闲着没事联络, 除非有事。

颜正诚打电话给她,肯定是为了边赢。

她沉默一会,接了起来。

“云边, 不输在家吗?”颜正诚还不知道边家发生的大事,“今天听力高考, 他是不是又忘记了?电话也不接,你帮忙去叫他一声。”

听力高考两次机会,一次在高三第一学期的九月, 一次在第二学期的三月,从中选择分数高的那次计入高考总分,临城五中起码有一半的学生能在第一次考试中拿下满分, 考满分的这批就没必要参加第二次考试了。

考试时间还早, 不过临城和锦城乃至整个省的考场规则都一样,为了避免迟到,学校强制规定所有考生按照正常上课时间进入校园,在非考场区域的教室自习。

颜正诚第一次听力考试轻松拿下满分,第二次考试自是没有必要参与, 他自己虽然不用考,但还得老妈子上身给兄弟操心, 到点给边赢打电话想确认他有没有去学校, 结果电话没人接, 颜正诚又联系边赢班里的同学,得到了边赢没有去的确切消息。

于是打电话求助云边。

云边停顿一会:“他不在家里。”

颜正诚追问:“那他去哪里了?话说你们家最近怎么回事,我看不输奇奇怪怪, 昨天下午没等放学早早就走了,问他微信也不回。”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草。”颜正诚急了,“他知道自己今天要高考吗,那他妈是三十分啊,他别说给忘了。”

云边这里问不出结果,颜正诚又道:“你问一下你们家阿姨,不输一般会给她汇报行程的。”

云边没吭声,但颜正诚没想那么多,急哄哄地挂断,打算先去别处打听打听情况。

电话挂断许久,云边还维持着把手机举在耳边的姿势,她熬了一夜熬出来的那点睡意已经烟消云散。

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她起床出去。

李妈和云笑白一起在楼下厨房忙活,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夜未睡的疲惫,李妈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浮肿。昨天傍晚,边闻情绪失控,边赢被李妈和云笑白一起劝走,李妈不放心他想跟着,边赢不让,后面也不知道一个人去了哪里。

“太太真的不是那种人,你们说的那个报告一定是弄错了。”李妈跟了冯越那么多年,坚决不相信冯越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云笑白没法跟李妈解释亲子鉴定的正确率,但也不忍在这种时候跟李妈唱什么反调,她轻声道:“边闻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法接受现实的,你多去照看点阿赢,要请假或者需要需要什么就跟我说,避着点边闻就是。”

有云笑白这番话,李妈安心一点,连连点头,想到不知道在哪里的边赢,她眼泪接二连三地滚落下来。

“阿姨。”云边打断俩人的聊天,叫李妈。

云笑白和李妈都看向她。

云边转告了颜正诚的消息:“哥哥今天英语高考,但是没去学校,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这一周来边家被DNA的事情笼罩,没人还记得什么牢子的听力高考,听云边一说,两个大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最终她们兵分两路,李妈去边家在临城别处的房产看边赢在不在,云笑白去各个酒店问问边赢的情况。

云边不放心云笑白一个人前去,怕她遇着边赢起什么冲突:“妈妈我和你一起。”

母女俩在各大酒店前台问了一圈,这年头的酒店都注重保护客户隐私,不过情况特殊,有几家酒店帮忙前台请示了上级后,查询了入住信息。

几家下来,一无所获。

全市大大小小的酒店有那么多家,眼看距离听力考试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

从第四大酒店出来,云笑白已经很急了,开车前往下一家酒店,路上,她忍不住问云边:“云边,哥哥的身世要不要说,什么时候说,我心里有考量,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就擅自行动?”

云边没法说实话,梗着脖子保持沉默。

“我越来越发现你这孩子心里的主意很大。”

云边还是看窗外。

云笑白一个人聊不下去,看出云边的不配合态度,她只得叹了口气,踩重油门。

云边心底憋了个猜测,看云笑白急得冒汗,在街上秃头苍蝇似的乱转做无用功,终于没忍住说了出来:“妈妈,你知道叔叔的前妻葬在哪吗?”

被云边一提点,云笑白也反应过来,昨天边闻怒急攻心,说要扬了冯越的骨灰,边赢极有可能跑去陵园守着了。

冯越所在的陵园云笑白是知道的,今年冯越忌日边闻在锦城没能回来,后来想去看,遭到了边赢的剧烈阻挠,边闻最后是瞒着边赢偷偷来陪了一会。

边赢果然在陵园。

大早上的陵园里没有别人,就他一个活人,倒也好找。

边赢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看来竟是一夜未归,所幸冯越的墓修得很豪华,有供挡雨的檐台。

云笑白叫云边留在山下叫车,吩咐:“等车来了你叫司机等一会,等哥哥下来送他去考试。”

她自己则上山找边赢。

边赢在冯越墓前守了整整一夜。

昨天因为他的下跪求饶,边闻终于停止发怒,不要边赢再叫爸爸是他自己要求的,但当边赢真的叫出那声“边先生”,边闻几乎要晕厥过去,震得他久久无法言语,近十八年的父子情,过错与情分哪里还能数算得清,那一刻爱和恨都达到顶峰,分庭抗礼。

边闻终究是没法做绝,最后只能颓然哀求边赢:“你走,你走我就放过她。”

虽然得到保证,但边赢怕边闻事后气不过,还是会动他妈妈的墓。

他一向胆子不小,但要说百无禁忌到连在墓地待一晚上都不犯怵,那是远远不至于的。

可昨夜他心里感知不到半分害怕,他甚至巴不得能有个鬼出现,好替他问一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无一人的山谷,夜里的温度低得冻人,风一点点把他身上的雨吹干,他坐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问了无数遍“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看着贤惠的她会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给了他一个不光彩的出生,她自己早早离世,留他一个人面对这个残局,承受所有过错。

他甚至不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应该是谁,边赢应该是冯越和边闻的孩子。

云笑白出现的时候,边赢警惕地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护住母亲的墓。

出了这样的事,他对冯越有怨恨有不解,但谁也休想动她一下。

云笑白在离他几米之外停下来:“阿赢,快点去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