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云边还在那试图凭借模糊的音节还原他的话, 忽然整个椅子被后面桌子的推力一撞,她后两条椅子腿随之翘起来,悬在半空中没法下落。

这一撞, 她所有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

边赢两只手还搭在桌上,证明此举确实出自他手。他的位置一下子变的太大,他两条手臂几乎伸直了。

面无表情里, 他明明白白诉说着“就是我干的,你有什么意见”的挑衅。

云边想站起来, 但她的下半身被死死卡在桌椅之间,无法动弹。

哈巴看情况不对劲,连忙帮云边把边赢的位置往后挪了不少, 打圆场:“不输刚才是说位置挤,腿伸展不开来着,结果一下给推大了。”

两位当事人都不说话。

对视了约莫两秒钟, 云边回过身去, 将桌椅间距调到舒服的大小,没有再给他反应。

如果再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眼泪。

理智说这样挺好的,能省去藕断丝连的牵绊,他越是恶劣, 她越是能坚持跟他一别两宽的决定,他要是对她好, 她一定会举棋不定。

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有什么原则可言, 尝到一点甜头, 就容易忘了曾经跌过的跟头。

但是情感和理智没能达成统一,情感在击鼓鸣冤。她还在经历失恋的痛苦和夜不能寐,他那么快就有了新欢, 连最基本的礼仪和尊重都不屑再给她。

边赢还是盯着云边的背影,哈巴怕他又做什么过分的事,使劲冲他摇头。

边赢把桌上摊着的书甩到桌子右上角的书堆上,扇起的风吹得她的头发微微一动。

还以为她的脑袋是出了什么问题没法转,合着原来是能回头的。

下午时间,边赢的默写依然没能执行任务,他不找云边背,云边更不可能去催他,双方都当这回事不存在。

放了学就是周末放假了,住校生也到了离校的时候,放学铃一响,整个学校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

严律一个头两个大:“下礼拜要月考了,就知道玩!回去都给我好好复习。”

没人理他,全在理书包。

“朽木不可雕也。”严律恨铁不成钢地走了,自己也很期待周末。

这周末云边要回一趟锦城,和仇立群一起,仇立群今天没训练,二十分钟前就告诉她,自己已经打了车在五中校门外等她。

云边快速收拾书包,周宜楠约她:“云边,明天要不要一起出来逛街?”

“下礼拜吧,这礼拜要跟立群一起回锦城。”云边背上书包。

周宜楠丧气:“好吧。”

等云边离开教室,哈巴对还在整理书包的边赢说:“就那个游泳的,他俩要一起回锦城?”

边赢理著书头也不抬:“哦。”

“不输!”哈巴要说正事了,“既然只有小矛盾你哄哄她不行吗,这么下去,你小心那个游泳的趁虚而入。”

边赢注意到,云边说的是仇立群的名字,而不是用“我朋友”代称,这说明她跟周宜楠提过仇立群,所以周宜楠才对此人一点都不陌生。

在哈巴面前,他始终有种抢了兄弟女人的内疚,并不是很想和哈巴聊云边,尤其是他现在和云边一地鸡毛,两头不讨好,他更不想说。

哈巴以为边赢无动于衷,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力感,但他身份敏感,不便说太多有关云边的话题,正好教室外面出现戴盼夏,哈巴顺理成章转移话题,示意边赢看外面。

戴盼夏热情地冲他们挥挥手。

“不是叫你别来找我了么。”走出教室,边赢问道。

戴盼夏不甘示弱:“我不是也说过我不会随便放弃的吗?”

“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边赢耐下性子,“我不想弄得你难堪。”

戴盼夏一点也不犯怵,冲他做鬼脸:“你随便凶,我不怕你。”

*

云边回锦城,叶香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早早就在高铁站候着了。

仇立群死皮赖脸不肯走,三个人就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去KTV唱歌,叶香还点了一打啤酒,让云边借酒消愁。

“云边怎么了,失恋了?”仇立群好奇。

云边矢口否认:“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失恋,她坚决不碰啤酒,坐实自己不需要借酒消愁。

她才不要为了那个王八蛋喝醉。

待到七点多,云边说要回家。她到了锦城之后直接跟朋友待在一起,连外婆家都没回过,所以得早点走,回去陪陪外公外婆。

叶香和仇立群挽留无果,俩人都没完尽兴,云边离开后,他们进行下半场。

云边是过了两天才从叶香那里知道,自己离开以后,KTV发生了什么。

仇立群喝了两瓶啤酒,酒壮怂人胆,亲了叶香。

要不是云边已经回到临城,她一定会杀到叶香家里去听个绘声绘色版本的,可惜隔着屏幕,她不能拿叶香怎么办,叶香说完就后悔了,怎么都不肯透露细节,装起了失踪。

星期一早上是语文早读。

教室里一片书声琅琅,云边小声念着下一篇古文,提早做背诵的打算。

身后的人一片安静,边赢没有朗读的习惯。

云边琢磨着,就算他星期五不背《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周末放假两天也没背,那么今天早自习总能背了吧。

他要是背不出来,到时候语文老师又治她个敷衍了事的罪。

不过语文老师贵人多忘事,早就忘记边赢的默写历史遗留问题,别说检查了,就连问都没问一声。

*

这天放学,边阅亲自来接的边赢。

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结论显示支持父子。

边赢象征性打开文件袋看了一眼,而后似笑非笑地望向边阅:“还真是。”

边阅眼神闪烁一下,下一瞬便笃定地回视,“这还能有假,我是为了让你放个心采取做这个检查。我们今天去找你爷爷说清楚吧。”

边赢把亲子鉴定报告收起来,提出异议:“爷爷奶奶刚失去孙子,拿这么大消息刺激他们不好吧。”

边阅却不能再等,示意司机开车,前往边家老宅:“那总不能一直瞒着他们吧,你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的,万一来不及告诉他……”

边赢知道自己无法阻拦边阅,他淡嗤着揭穿了边阅的目的:“那你财产分配就没有优势了。”

边阅尴尬地笑了两声:“我的就是你的,我还不是都为了你着想。”

来到边家老宅,边赢支开了奶奶,要是让奶奶知道自己当做女儿疼爱的儿媳妇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她怕是会疯。

边爷爷见惯了大风大浪,听完边阅的讲述,又看着亲子鉴定报告,还算冷静。

当然,也只能说“还算”,剧烈起伏的胸口,大段大段的沉默,握紧的手指攥着纸张簌簌作响,都说明他在强迫自己消化这个震撼人心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