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页)

少年把被子往头上一罩:这女人好烦人!

黎青崖微微挑眉:看来这样不行啊。

半夜,浅眠的少年从噩梦中惊醒,他慌乱地四处打量,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里不是烟柳巷,复又冷静下来。

偏头往旁边看去,那女人竟然和他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赶紧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后,少年恼恨:这女人是不知廉耻,还是不把自己当男人?

黎青崖的女装扮相不可谓不好看,娇丽如出水芙蓉,柔婉若新柳扶风,长如蝶翼的睫毛像一把软刷,不动的时候也让他的心痒痒。

但少年也清楚,这样的女人是他一辈子也不能肖想的,纵使女子举止再粗俗也是仙子,而他只是地上的泥土。

晨光照进屋的时候,黎青崖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少年,翻身而起,穿上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邵玲儿已经按他说的离开了毓城,而他要去一趟烟柳巷。

才起身的妓子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点燃烟枪,抽了一口,才开始回答黎青崖的问题:“何易之吗?有些耳熟。但我没睡好,想不太起来。”

黎青崖递上一锭银子,妓子收下,改了口:“我记起来了,他不是东城的富商老爷吗?好像是染月曾经的相好。”

听到染月的名字,黎青崖神情一凛。

妓子瞥了他一眼,悠悠说了下去:“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染月刚挂牌没多久,正当红,而何易之则是富商何家的公子。两人看着也没什么交集,但何家遭人迫害没落的时候,染月却把自己所有的卖身钱给了何易之,让他翻本。”

“也不知道这傻丫头怎么想的。”

“何易之拿着这些钱重新开始做生意,但因本地商会的刻意打压连连赔本。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最后一点本钱远走他乡。”

“大概过了六七年吧,大家都快忘记他的时候,他回来了,带着大量钱财衣锦还乡,一跃成为此地最有钱的人,成功报复了的仇人。但再没来过我们这个小地方。”

说到此处妓子讽刺地笑了笑。

黎青崖在心底默默纠正:不,他来过,还成了这里所有女人的噩梦。

何易之回到这里的时间应该比旁人以为的更早,他的钱并不是,或者说不完全来自在外地做生意,他真正发家是靠烟柳巷。

妓子敲了敲烟杆,长叹一口气:“妓女倒贴又被抛弃的事,在这里也不算头一桩,但谁都不会去骂男人,只会怪女人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最后白送你一句:这地方不是你这种良家姑娘该来的,不管你背景多大,在这儿没用,别遭难了再后悔。”

黎青崖心底感念,微微颔首:“多谢,我这就走。”

离开烟柳巷的他扭头朝毓城城外走去,他要去找何易之的坟,有些事情要确认一下。

……

满庭芳内,霜尘拿着厚厚的一摞纸,往燃烧的盆里丢着。心底嘀咕:姑娘今天真古怪,三月天的说冷,冷又不让她去取碳,就用这叠纸烧火盆,又烟又呛。

“姑娘,还冷吗?”

染月轻咳了两声:“继续烧,都烧完。”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姑娘?”这些纸上都是字,但她一个都不认识。

“我教你。拿过来。”

霜尘兴冲冲地捧着纸坐到床边,染月将她揽进怀里,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个教她:

“这个字念‘卖’。”霜尘跟着念:“卖。”

“这个念‘身’。”“身。”

“这是‘契’。”“契。”

染月笑了,摸着霜尘的头夸奖:“对,好孩子。现在把它连起来。”

霜尘试探着重复:“卖、身、契——是卖身契,姑娘!”

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愣住了,这条街的女子可能不认识“卖身契”这三个字,但不可能没听过这东西,当初被强迫或哄骗着签下的一张薄纸,是她们一生的梦魇。

这真的是那个吗?她回头去向染月确认,看到了一双盛满悲伤的温柔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