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救赎
直到太宰治的那句话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沉寂的时间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时钟的分钟像是走了一格这么漫长，又或是时钟的秒针只走了一格这么短暂。
“那么，你找到了吗？”杰森同样望进了对方眼里, 不错眼地看着那双像是在诉说千言万语, 又仿佛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充斥着一片虚无的鸢眸。
“……”太宰治失声了。
太宰治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甚至过于平静, 但是一直紧盯着他的杰森, 捕捉到了对方的瞳孔那一瞬间轻微的晃动。
那一刻, 鸢色的世界中似乎有一个迷路的孩子, 置身在虚幻的迷宫之中, 脚下黑色浓稠的泥水漫过了他的脚踝，延缓拉扯着他寻找出路的步伐，像是要把他粘留在原地。
而这个孩子用他那双洞彻一切的大大的眼睛, 穿透时光的幕布，看到了泥水漫过鼻尖, 并堵住任何出路的结局。
所以……就算现在抬脚，走出一段路, 又能如何呢？
反正……结局, 早已注定。
“如果以你在港黑这一年来所带来的利益为标准, 这就是你的智慧量级的话……那么，你早就知道了——”
杰森停顿了一下, 而太宰治的呼吸也紧跟着停住, 像是在等待什么判决。
“你是找不到的。”——锤子落下了。
那种地方, 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活着的理由。
而且，在Mafia性质的组织里, 一切都赤.裸裸的摆在台面上，都不需要去剖析就一目了然。
那里能看见生命的本质吗？
当然能，但那只不过是在野兽身上都能寻找到的本质——如此的原始，如此的……背离人性。
这里的人几乎都主动放弃了自己活在人间的资格，主动投身于被罪孽灌满的无边地狱。
他们光明正大地展露自己的贪婪，舍弃掉人类的外衣，趴伏在地面上如鬣狗般找寻他们的生存所需——只不过，野兽所贪婪的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的食物，而他们的却是金钱、权力、异性……甚至为了这些，可以抛弃自己的性命。
连生命都可以摆上天平，来估量其价值几何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又如何能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我……是，我明白的啊……但……”太宰治的眼神似乎穿过了绿色的窗户，飘到了不知名的虚空，“无所谓了……这一切不过是死亡前的消遣，而在那里我或许能得来令我期盼已久的礼物。”
所以……除了那里，他又能去哪里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超出他的预测，就算是救人的那一边——
“嘿，你不觉得你很亏吗？”杰森在太宰治眼前“啪”地打了个响指，召唤回他的注意力。
他在……说什么？
“暴力、死亡、本能和欲.望又不止在Mafia里才有，红头罩的垃圾清理业务同样包含这些——不是你们黑手党的那种尸体清洁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团队也会承接帮助别人的业务，偶尔还能顺手拯救个世界什么的——所以，我保证法外者生意兴隆。”*
法外者本身就不是一个正式的团队，杰森在平行世界的那段日子里深有体会。
他们只不过是……同样孤独的人走在了一起，试着去拯救他人——好吧，坦诚一点来说，他们只是……试着拯救自己。*
而在横滨里的有些不一样的法外者……杰森自认不是领导者，但他会尽量让法外者朝差不多的方向前进。
至于真正让太宰治加入，并把他视为队友危险吗？
无疑——很危险。
但此刻站在杰森眼前的，也不过是个内心快要哭出来的同样孤独的灵魂……
“有什么不同吗？会……在那里找到理由吗？”太宰治轻轻问道。
“这需要你亲自去体会——”杰森继续道，“用暴力的手段从死亡的边缘拯救生命，或是违背人类利己的本能，去帮助那些有强烈活下来欲.望的人……Mafia所能接触到的太单一了，何不跳出来去往更大的舞台？虽然需要耗费在探索上的时间更多了，但能找寻到想要之物的可能性，总不会比看得见边界、你早已确定不存在所寻之物的这潭死水要低吧？”
迷宫上飞来了一直红色大鸟，降落在了墙头，羽毛汇聚的绳索从它的翅膀下射.出，缠绕在了孩子身上。
“没关系吗……我也在你的定罪名单上吧？”
孩子的手指拨动着绳索上的绒羽，羽毛轻飘飘得没有一丝重量，看上去也柔软得毫无杀伤力，但是……这些羽毛会在某种时刻变成无比锋利的裁决之刃，划开满身罪孽之人的喉咙。
既是救人的柔软绳索，又可以化作束缚罪孽、充满杀机的枷锁吗……
“那你可不要太得意，以为自己可以独享这份名单，”杰森嘴角扬起了邪邪的笑意，绿眸中的锋锐使得这个普通的少年危险了起来，周身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混沌不明的气质，“这个名单里的头号人物，可是红头罩，而法外者全员，全部一个不落的都在上面。”
况且，太宰治是Mafia的成员，他难道不也曾是街头坏咖，但是那个人还是给了他一个选择——是继续在哥谭污浊的引力里沉沦，还是努力挣脱重力在哥谭上空飞翔……
还有未来的蝙蝠崽子，他身体里可是天生就含有罪恶的血脉，而且还是在罪孽旋涡的中心长大。后来，在父母南辕北撤的道路里，最终不还是选择追随了父亲的步伐吗？
没有谁是天生邪恶的——好吧好吧，或许有那么几个例外。
但就算是作为恶魔出生，不论他内心是如何的黑暗，只要最终他没有选择伤害这个世界，那么就算是恶魔也可以成为超级英雄。
——所以，最重要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你选择成为谁。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虽然这个时候应该吐槽杰森是不是过于自负，这么自信得认为自己造成的杀伤力比得上那些动辄毁天灭地级别的超越者，但……
这个人现在身上散发的光辉，比皎皎的蓝月与金色的群星都要璀璨夺目，这样炫目的光芒迷惑扰乱了他的双眼……
这道布满羽毛荆棘的绳索，也许终有一天会把他扎刺得鲜血淋漓，但现在这些羽毛都温柔伏贴地包裹在绳索上，在周遭荒凉的环境下是如此的精致漂亮，让他不禁伸出了——
“这条道路上，救人是家常便饭，杀人是偶尔作为‘调剂品’，”杰森看到垂在鸢色眼睛上的睫毛在颤动，加重了语气伸出了手，“来吗？双倍或是更多的体验，也许比当一个单纯的恶党更刺激。”
“……呵呵，”太宰治轻轻地笑了起来，抬起了右手搭了上去，“是不是那盘豆腐的副作用还没过去，你忘了吗？我不是早就已经加入了吗，杰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