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玫瑰庄园07

精灵是一种美丽长寿的种族。他们体态轻盈,有着尖尖的耳朵,是天生的舞蹈家。

在传说里,他们以森林为家,与花叶为伴,一般隐匿在绿色的海洋里不被人们所发现。

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阅着桌上的黑色牛皮本。

“森林里悲伤流下的细雨,从纯净优雅的美丽上滴落,滴落,滴落,那是时光酝酿的闪耀。”

象征、化用,还有指代都是诗歌中常用的手法,比起生硬的直面理解,将句子里的要素挑出来会更容易联想出答案。

森林与精灵。

美丽与容颜

滴落与眼泪。

时光与寿命。

……

……

所谓的【时之闪耀】或许指的就是精灵因为悲伤留下的眼泪。

这只是希恩毫无根据的猜测,是与不是,还需要他亲自来验证。

希恩小心地从戒指中将莉莉安的眼泪提取出来,在过程中尽量避免微小的杂质的掺入其中。

在大部分贵族眼里,玻璃的制品太过廉价,体现不出他们高人一等身份。

但在希恩眼里,玻璃是极其合适的器皿材料,它透明,稳定,耐腐蚀,适合储存大部分的液体材料。

关键价格还很便宜。

取出已经磨成细粉的材料,在火焰上加热,同时将刚刚提取出的眼泪稀释做成粘固液,混入其中缓慢搅拌。

随后,希恩拿出早就绘制好的通神法阵,用极为细长的银色小勺,将处理好的材料按着墨水勾画的纹路填铺。

最后,希恩掏出了一把银质的匕首,割开自己的指尖的皮肤,将温热的血滴在法阵的中央。

在血滴落下的瞬间,法阵发出了淡红色的光芒。

希恩喉头滚了滚,心跳微微加快。

然而那奇妙的光芒没有停留太久,不一会儿就熄灭了。

神明没有降临,除了袅袅的几缕青烟。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是不行吗?”

希恩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虽然早有失败的准备,但心里难免会有些郁闷。

他拄着手杖离开书房,锁上门。

回到卧室后,希恩简单处理了下玛丽夫人留给他的伤痕。

现在,他的身体需要休息。

对于希恩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安稳夜晚。

多亏了他的好兄弟艾瑞克斯,今夜他至少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玛丽夫人的魔法轰成灰烬,死得无声无息。

睡意慢慢降临。

希恩的意识开始逐渐昏沉,听见雄夜莺高亢明亮的叫声。

悠长的鸟鸣随着夜风从窗户流淌进卧室里,似乎那几只灰褐色的鸟雀就立在他窗台的栏杆上。

夜莺是哀思之鸟。

在古老的典籍里,如果有孩子死于父母的手中,神祗就会因为怜悯将他变成歌唱的夜莺。

真是不合时宜的预兆。

希恩皱了下眉头,像将窗户阖上。

他光着脚走下床,来到敞开的窗台前。

没有夜莺,没有光亮,整片庄园像是沉睡着的巨兽,匍匐在广袤的大地上,鸦雀无声……

希恩猛得一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腿,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这来的。

他根本就没有借助手杖的支撑。

希恩抬了抬自己的左脚,又往前快走了几步。

身体的动作是如此的协调流畅,就好像他的残废已久的腿真的就这么神奇的恢复完全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希恩冷静下来,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

为什么之前有夜莺的叫声。

现在未到三月,天气也没有真正转暖,眼下还不是夜莺飞回来的季节。

为什么眼下又会如此安静?

玫瑰庄园里是有轮守的值夜人的。因为腿脚不便,他的屋子在二楼的楼梯口,右下方正好是值夜人的休憩室,往常除了脚步声,他还能听见嘈杂的玩牌声。

希恩猛得回头,高塔般的巨树代替了他屋中的陈设,一轮淡血色的圆月从万木峥嵘中缓缓升起,冰凉淡薄的光亮犹如雾气般弥漫开来,仿佛刚从冰川之下打捞出来的巨大珍珠,透着不可亵渎的寒意。

卧室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是一条条如蟒蛇般扭曲荆棘。

希恩入睡的床倒是还在原来的位置,月光之下,四根脚柱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

——床上有一具身体沉寂地躺在那,帷幔飘散,朦胧模糊。

希恩的瞳孔微微收缩,慢慢向床边走去,玫瑰庄园已然消失不见,在这静谧森然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和这具陌生的身体。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有人用了魔法,还是别的什么。

随着距离的靠近,他终于看见了帷幔下的真相。

这是一具被荆棘捆绑着的男性躯体。

金子般灿烂的长发萦绕在荆棘的尖刺间,衬着那张圣洁惨白的脸,完美地无可挑剔。男人的瞳孔是从未见过的血红色,就像空中的那轮血月,毫无温度的目光此时正在注视在希恩身上。

“人类。”男人泛白的嘴唇动了动。

“神明…”希恩望着眼前的一切,强压下声音中的震撼,“是因为我降临…你就是神明吗?”

“神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奇怪的闷响,“人类,从这里滚出去。”

血色的眸子里浮现出复杂的法阵,像是迸裂而出的滚烫岩浆。

希恩的精神在刹那间被吞没了,像是沉溺在无法呼吸的黑洞里,身体快速地无限下坠。

在濒临死亡的本能驱使下,希恩抬起手向自己的脖子摸去。

“子爵!子爵!您还好吧,是梦魇了吗?”乔站在旁边担心问,“您的额头上都是汗,我去为您拿毛巾。”

希恩坐在床上,微微弯着腰,嘴里还在喘着气。

他梦魇了?

梦到了一个有着血色眸子的男人?

一具无法动弹的男性身躯有什么值得他畏惧害怕的。

“子爵。”乔将温热干净的毛巾递到希恩的手里。

“已经是白天了吗?”希恩的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脑中那份无比真实的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

“是的,子爵。”乔轻声说,“要我伺候您起来吗?”

“我自己来。”希恩抿了抿唇,“帮我把窗帘拉开。”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中透了进来,象征着新一天的开始。感受到光线中的温暖,希恩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子爵,还有一个小时,大公府上的马车就要到门口了。”乔恭敬地说。

“我知道,下去吧。”

希恩将自己穿戴打理好以后,就拄着手杖来到了书房。

昨天那张失败的法阵还好好得放在桌面上。

“只是梦吗?”

这个答案希恩无法得知。

他无暇再继续纠结昨晚的真相,因为亨利大公府上的老管家已经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登门来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