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五脏

徐忍冬在电梯中醒来。

浑身的关节还残留着断裂的剧痛,徐忍冬肌肉僵硬,连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尚未从被活活撕碎的恐怖中醒来。

“忍冬哥?”连乔握住他的双手,轻轻摩挲,“你的手怎么突然好冷?”

徐忍冬受惊般地猛一抬眼。掌心传来连乔的体温,让他终于渐渐缓过来。他定了定神,强压下情绪的起伏,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没事。”

连乔捧起他的双手,呵了口气,轻轻揉搓着给他暖手。徐忍冬胳膊手肘都在发麻,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抽回来,握了几下拳头,这才好一些。连乔看他反应奇怪,不由皱起眉头,盯着他。

“忍冬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是不是……”

连乔话还没说完,徐忍冬突然脸色一变。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心,登时弯下腰干呕起来。

连乔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拍起他的背给他顺气。徐忍冬呕了好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满头冷汗脸色苍白,看上去狼狈得很。

徐忍冬缓过劲来,微微喘息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连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地,他摇头叹了口气,“没什么,算了。”

徐忍冬还想追问,却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门后仍是一片无尽黑暗。黑暗吞噬了一切,不止是光,仿佛就算是伸出手去,都会被黑暗斩断。

那无底洞般的黑暗,令徐忍冬本能地产生了恐惧。尽管他此时身处明亮的电梯里,却已经开始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就连后背都冒出了白毛汗。

不想出去。

不想离开这里。

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尖叫着。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忍冬?”连乔立刻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扶住他,担忧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吗?”

徐忍冬摇摇头。就是什么都看不到才让他更加害怕。

忍冬的状态显然不对劲。连乔忽然生出强烈保护欲,他紧紧握住忍冬的手,帅气地说:“别怕。我走前面,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没想到这句话却反而刺激了徐忍冬。他猛一抬头,用力将连乔拉回身后。

“不行!”

徐忍冬反应过度,这一拽力气之大,差点把连乔甩到电梯机身上去。连乔踉跄几下站稳身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至于吗?我不就想耍个帅吗?

只见徐忍冬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成平常那种冷静镇定的模样。

“别找死。”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独自走出了电梯。

连乔呆了半晌,怕跟丢了,赶紧追上去。电梯门随即在身后合上,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连乔陷入了绝对黑暗之中,先是一愣,随即撞上了一个削瘦挺拔的后背。

“听我的脚步声,跟紧。”徐忍冬的声音低沉悦耳,犹如黑暗中一盏看不见的灯火,让连乔悬着的心忽然落下。

连乔朝前方的黑暗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却错不及防被忍冬躲开。

“不要拉着我。”忍冬顿了顿,有些生硬地命令道,“遇到危险就自己跑。不要……不要拖累我。”

连乔呆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僵在了黑暗里。

徐忍冬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他缓和的时间。脚步声再度响起,徐忍冬踩着枯枝败叶,缓缓朝前走去了。

连乔无奈,只得跟上。

毫无疑问,徐忍冬对这片黑暗是既厌恶又恐惧的。他很想尽早走出去,哪怕早一秒钟。因此他尽管磕磕绊绊,却不断催促着连乔快走快走。直到他被一块横在中间的大树根绊倒在地,连乔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在急什么?”

徐忍冬不答,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

连乔嗅到一股热烘烘的血腥味,皱眉道:“你受伤了?”

徐忍冬道:“蹭破了皮,没事。”

连乔突然来气了,一把拽过他,把人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恶狠狠骂道:“放你妈的屁!蹭破皮能出这么多血?你当我白痴吗?你——”呵斥声戛然而止,因为他摸到了徐忍冬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伤口起码一公分深,长长地从手腕一直划开到手肘,鲜血淋漓。薄薄的衬衫早就破了,布条垂在两旁,被血水污泥浸湿了,难怪会一下冒出这么浓的血腥气。

连乔怕他疼,不敢再碰他,语气却是又气又怜:“你是石头吗!这么大的伤口难道你……”

徐忍冬无比偏执:“我不痛。”

连乔怒极反笑:“行!你不怕痛,那你一会儿也别叫痛!”

徐忍冬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感觉手臂被他拉过去,紧接着,连乔把指尖伸进他的伤口里。

“唔!”徐忍冬下意识痛呼,整个人都蜷缩一下。

“站好!别动!”连乔冷笑,“不是不痛吗?”

话虽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徐忍冬感觉到他的手指在伤口里缓缓移动,碰到树叶石子了,就把异物摘出来,然后继续在里面搅动,发出湿滑黏腻的声音。

伤口被硬生生地撑大了几分,这对徐忍冬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

他咬着牙忍了。很快反应过来,连乔这是在给他清创。

实际上徐忍冬心里也是知道的,他这一跌跤伤得不轻。失去平衡的时候他本能地以手撑地,不料地上插着一截枯枝。那截枯枝尖锐粗糙,活生生地在他手臂上划出一个大口子。他把枯枝从伤口里扯出来的时候,一阵剧痛。但也只不过是那一阵而已。

和活生生扯断关节相比,区区一根树枝插在手臂里,算得了什么?徐忍冬唯一庆幸的是,那截枯枝是插进手臂而不是插进胸膛里,不然……

不然他只能插着枯枝继续走了。

连乔固然不知徐忍冬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徐忍冬也猜不透连乔的心思。因此当连乔把那根染血的枯枝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徐忍冬一脸懵逼。

“干什么?”

连乔道:“当导盲棍。”

徐忍冬一愣,上上下下把那枯枝摸了一遍,这才发现那枯枝连在一段树干上,是靠近树根的分叉,难怪会这么硬。

不过,这截树干怎么这么奇怪?

“这棵树是被人劈开的吗?”徐忍冬抚摸着树干另一侧的突兀断面,猜想是不是不久前有人经过了这里。

连乔却道:“不像劈开,好像是从中间自己裂开的。”

徐忍冬又仔细摸了摸,觉得连乔说得很有道理。这根树干的截面粗糙,是顺着生长的纹理从大树上断开的。但从粗细来看,这棵大树起码有三人合抱,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被雷劈的?

这鬼地方还打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