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荫(三)(第2/2页)

那应该是张铎酒后狂浪的醉言。

那时,金衫关困战,一关军士只余百人。

城中粮草殆尽,援军不至,赵谦开了最后一坛酒,与张铎靠在城墙上互灌,那年他们二人不过十四岁,月高秋风强筋,除了酒香,风里全是血腥味,张铎举着酒碗问他:“你一个将军之子,为何要来赴这场死战。”

赵谦把手举过头顶,敲了敲天灵盖,豪气道:“北方秋野无人,英灵孤独,所以我来了。”

张铎一笑,举碗:“说得好。”

赵谦却狂笑道:“你少放我的香屁,这话,我偷我老子的。我就是傻,以为这一战能建功立业,回去我老子就不会再叨念他那什么‘将门无继’的鬼话。哪里知道,要把这一辈子交代在这大愣冷的风天里了,说起来,媳妇儿还没娶呢,真有些可惜。啧啧……”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个楞头傻子,被人卖了还闷头大睡,那你呢,你早就知道金衫观是死局,西面的河间王不会驰援,朝廷也要舍我们,你为什么要来。”

张铎仰起头,头顶的寒月沁血,流云游走,天幕星空尽低垂。他抬起伤臂,一口饮尽碗中酒。

“仰慕高洁,身为下贱。所以上天无门,就来试试这条通天的死路。”

赵谦一时不解:“什么意思,你是大司马长子,怎么叫身为下贱。”

他摇头不语,枕着一个死人尸体靠下来,架起一双腿。

“你知道什么人最高洁。”

赵谦靠着他一道躺下。周身的伤痛一下子全部卸下,酒气冲上脑门儿来,飘飘欲仙。

“欸……什么人最高洁啊……”

“君临天下的人最高洁。”

“呵,这什么歪话。你喝醉了吧。”

说完,忍不住疲倦,闭上了眼睛。

身旁的人好像解释了一句什么,但他实在太疲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并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