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5 (中)

房间很静。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们冷不丁地同时唤了对方一声。

“赵想容。”“嘿。”

赵想容甚至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

她正倾身越过他,从床头柜拽出一小罐银色瓶盖的眼霜, 挖出硬币大的眼霜,开始在手背按摩, 再转着手腕, 按摩另一只手。

周津塬的眼帘低垂,视线落在她兰花般腴白的双手上。

尽管悉数了解一切真相,但许晗的形象珠玉在前,他的心底总存有一个质疑角落——眼前曾经极度轻视过的、奢侈难缠到用眼霜当手霜的美艳女人, 是否真的就是自己的笔友?他怎么知道自己又有没有搞错?

这份怀疑恐怕要伴随他的后半辈子。

但周津塬意识到, 他求证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从离婚那天起, 赵想容就点点滴滴又坚决地开始毁掉证据。她甚至把两人的结婚照都涂黑了。

赵想容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坚硬。

或者……“逐渐磨灭”。

可她为什么主动提出复合, 又非要坚持两人一起出国?

赵想容伸手揉开周津塬略微发沉的眉头。

“亲爱的,不着急睡的话,咱们聊一会?”没等他回答,她又轻快地把问题抛过来, “你觉得娱乐圈里谁长得最好看?”

这个问题落地, 赵想容怀疑自己眼花,她眼睁睁地看着周津塬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一层,顿了顿,她面不改色地补了句:“男女不限。”

周津塬放开抓住iPad的手,把它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手依旧稳定,不像他的心。

周津塬没有说话, 他需要强烈的意志力把那种隐隐黑暗的疯狂压下去。

许久,就在赵想容觉得他不会回答,被周津塬牢牢地攥住腿,硬是把她整个人连带枕头都拖到他身边。

赵想容最怕疼,她恼怒地仰面,刚看清他挺直的鼻子,周津塬垂下头,将嘴唇贴近她的唇畔,淡淡说:“是吗,不喜欢痛的?”

他停下来,喘一秒,对视,不等她回答,舌尖闯进来。周津塬微侧着头,果然依言所说,给了她一个极深入,却不会让她感到任何疼痛的吻。

周津塬不停地压下赵想容试图拱起的大腿,强制性地吻她的红唇。他换着方向地吻着,最后放开她的后脑勺。他注视着她几乎被吻得红透了的脸颊,顺手帮她擦了下唇角,才回答:“我喜欢的明星你根本不熟。”

嗓音很哑,像压着什么。

赵想容微微战栗着。

她几乎和他有心灵感应,本能性地察觉这个完美又冰冷的吻背后,掩藏着一种没来由的危机。这家伙仿佛在生气。

赵想容立刻就抢在他前面生气了:“别低估我的无聊程度!你喜欢的如果都是拍AV的明星,我可能才不熟!总之,周津塬你最讨厌了,大中华区头牌猥琐自恋老男人!”

随着她骄横声线的响起,刚刚有点旖旎的氛围迅速地冷下来。

周津塬往常最恨她乱发脾气,如今他说爱她,行事风格也不会变,他手略微松开。

没一会,依旧是赵想容主动打破僵局。

她嫣然说:“哎怎么不理人啦?”

周津塬侧头,赵想容刚刚已经迅速从他怀里挣脱,爬到床的另一边。她用胳膊肘撑住身体,趴在高枕边,仰着脸定定地望他,整个人依旧带着令人会心一击的娇艳,神色全无刚才的芥蒂。

她带着笑,目光永远一点闪躲都没有。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周津塬看着看着只觉得胸口涌起血气,他不由咳嗽几声。

赵想容在旁边看着,她一等他咳嗽结束,就立刻笑吟吟地说:“既然你不想理我,我就来猜猜你心里正在想什么?”

周津塬左右一看,床头柜的镀金马克杯里有赵想容临睡前喝剩的水。他一仰而尽,居然是酸的,水里面掺着她从澳洲买的减肥酵素。

“你现在肯定想,蚂蚁竞走了十年,这女的,居然还和以前那样肤浅又没文化,天天只琢磨着问人家好看不好看这种问题。你肯定还想,一个人的能力绝对比外表更重要,彩虹屁只会浪费时间。对吗?”

他不语,勉强把水咽了。

赵想容微微勾着唇角:“追求优越这事对每个人含义不一样,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医生,天天面对生死,想很多沉重的话题。你觉得我们活得low,那我们还觉得只考虑沉重话题的人活得特别玻璃心呢,遇到点困难,摆出一副输不起的嘴脸。这也太反贵族了吧?偶尔,人可以换个角度想事情,就比如,我们女人傲娇和爱美都是应该的,这个世界就靠长得丑的男人没人要才能进化下去。”

她施施然说:“其实我也应该学你,用刚刚的理论写篇论文,最起码能申请个诺奖。”

周津塬看着她那副得意的样子,问:“什么奖?”

她想了想:“诺贝尔文学奖吧,这个理论是我胡编出来的,四舍五入算文学创作。再说,其他奖都可以两三个人上台一起领,可我真的不太喜欢跟人分享东西。”

周津塬冷冰冰地望过来,一点都不闪躲。

赵想容的话这么讲,语气却也没有任何的讽刺。

周津塬等她继续说叽叽喳喳的说废话,但他等了很久,赵想容也没有再开口。她脸上渐渐的也没有任何笑容,只是低头玩着床单,随后撩开薄被,调好闹钟,背对他躺下。

又过了会,她呼吸平稳就像是睡了。

房间亮如明堂。周津塬独自坐着,他再次拦腰把她抱进怀里。

赵想容也重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出乎意料,她突然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不准他再继续凝视自己。

周津塬微微皱眉:“……松手。”

赵想容依旧死死地捂住他的眼睛。

她的手心非常暖。

一时之间,周津塬耳边也只能听到她的呼吸,难割难舍。

周津塬搂紧赵想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勒进自己的身体,要她整个人变成齑粉。各种情绪彼此交锋,他也根本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是因为她而动摇,还是,唯有她才能勾起文字都无法表述的占有欲和黑暗情绪。

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替代品,或者每逢周年读读那些信件,但冥冥之中总有什么没发生过却应该发生的事情召唤他,他……需要她。

周津塬缓慢地松开手。即使她不爱他,即使他们在一起又是新的弥天大谎,这也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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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津塬惯例地极早去医院。

到了清晨还在下雨,有很浅的一层薄雾,悬浮在道路中央,他开车去医院途中,思绪起伏,除了工作,断断续续地想着赵想容。

两人的关系,仿佛又走入以往婚姻的僵局,他把好话说尽,她随时准备破罐子破摔。除了一点不同,他在她面前骨头变得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