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四集 卧虎藏龙 第二章 授课(第3/3页)

林熠落坐,刚一沾到红木椅子上的软垫立觉有异,一枚细铁钉尖头朝上正对准着自己的屁股。

林熠不动声色的稳稳坐下,钉尖已被压入椅面,他心底叹了一口气,暗道:“这种小把戏忒没意思,若能生动有趣的才好!”

曹衡眼睛也不眨的瞅着林熠,满以为他会捂着屁股跳起来,岂料一片风平浪静,他瞪大眼睛讶异连连:“呀!这糟老头难不成皮厚到连钉子也扎不进去?哼,说不定是大姐多事,悄悄把钉子拔了。”

此计不成,另图他法,曹衡笑嘻嘻双手端起早准备妥当的杯盏,恭恭敬敬捧到林熠面前说道:“先生,请用茶。”

林熠懒洋洋抬眼看看他,若说这小子喝完药就学乖了,至少表面上会尊师重道,孝敬先生了,那当真是天下奇闻,问道:“孙少爷,你的病体可康复了?”

曹衡一只手按住杯盖,里头似有细微的轻响,回答道:“先生的药方真灵。今早学生起床,什么病痛都没啦!所以我特意让丫鬟炖了参茶,聊表谢意。”

林熠望着杯盏呵呵笑道:“孙少爷客气了。”

他抬手做接状,触到杯底手心真气微吐,果然“吱吱”尖叫声中,一只毛茸茸的小老鼠掀开杯盖打从里面冲出,一旁正自惊奇的曹妍见状不由失声尖叫。

那小老鼠蹦出杯盏,不偏不倚哧溜钻进曹衡脖领,顺着胸口直往下窜,竟到了裤裆里。曹衡猝不及防,骇然变色,隔着衣服怎也抓不住它,蓦然惨叫道:“妈呀——”

顾不得曹妍在旁,手忙脚乱褪下棉裤,伸手去掏。

林熠假作惊惶道:“哪来的老鼠!这、这不是参茶么?”

曹衡面色苍白,从裤子里逮出了肇事的家伙。幸亏这只小老鼠昨夜吃得甚饱,不然到处乱啃乱咬起来,自己可大事不妙。他惊魂未定,紧攥着“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喘息道:“我、我也不晓得,说不定是哪个下人干的好事。”

林熠怒道:“反了他们!待老朽禀明夫人,定要查出罪魁祸首。”

小家伙自己就是祸首,听林熠一说赶紧用两根手指夹住小老鼠的嘴巴,反手藏在身后,忙道:“先生,咱们先上课。待会儿放学,衡儿再禀报娘亲,请她查办。”

林熠见好就收,颔首道:“好,请孙少爷先将这只老鼠放生。需知圣人有好生之德,纵一草一木亦爱如己出,况且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鼠乎?”

曹衡应了,提起裤子奔到门外,倒拎起小老鼠尾巴,低骂道:“笨蛋,连往哪儿钻都搞不明白,亏得本少爷养了你一晚上。”

松手将它放了,小东西在地上打个滚,一溜烟逃进墙角的石缝中。

曹衡垂头丧气回到屋里,见曹妍掩口在笑,狠狠瞪了一眼,蔫蔫地坐回位上。

林熠看看摆在案上的书籍,问道:“孙小姐,你们已学到哪一篇了?”

曹妍回答道:“禀先生,咱们刚学完《问礼七章》,正要开始拜读《知物集》。”

《问礼七章》与《知物集》俱是文圣骆子所著,曹妍九岁、曹衡七岁便已学到此章,进境也算快的了。

林熠幼时也曾在二师兄宋震远的督导下研读《知物集》。宋震远诗文风流著于昆吾,他耳闻目染也不逊色。单是要对付两个孩童,肚子里的那点文墨自是足够有多,游刃有余。

可惜林熠打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论及跷课偷懒的功夫,恐怕曹衡知道会惊为神人。要他照本宣科给二小一句句道来,岂不先把自己气闷至死?

他草草翻了几页《知物集》,皱眉道:“子曰:‘学而用之’,方为大道。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见读书不能光凭死记硬背,需时时刻刻身体力行,用心体悟才能事半功倍,领会圣心。走,老朽带你们到后花园赏雪品梅,咱们也挪一挪窝。”

曹衡一声欢呼,高高抛飞书本,跳起道:“好啊——”

林熠反背双手,领着兴高采烈的曹衡和满腹疑惑的曹妍出了小院,迳自往后花园去。守在外头的丫鬟不敢拦阻,忙禀报曹夫人知晓。

曹夫人心中虽是诧异,但也只淡淡说了句:“听凭钱老夫子的主张,莫要管他。”

三人到了后花园,大雪初晴,园内数十株寒梅冰枝嫩绿,竞相绽放,花色美秀,争奇斗艳,疏影清雅,幽香宜人。

林熠一指梅树说道:“你们两个可听说过,梅乃二十四番花信之首,被誉为花中魁首。自古有诗颂赞道:‘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又有言曰:‘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称咏其凌寒留香,铁骨冰心的铮铮气节。

“吾辈读圣贤之书,非为金榜题名,其志当在天下。便如这园中寒梅,风雪越烈,怒放越艳,永不向淫威逆境折腰。”

曹妍固然听得入神,曹衡也停下拨弄雪枝的手,神往无限道:“先生说得真好,大丈夫处世立身,就该像这寒梅自强不息,坚韧不拔。”

林熠嘿嘿道:“知难行易。孙少爷处处以大丈夫自居,可装病跷课,捉弄先生,岂是君子所为?如这寒梅,一任昨夜大雪狂暴,何曾低过半分头,俯下半寸腰?你既心存大志,就当以梅为师,自强自立,且莫做只会躲在爹娘翼下撒娇的温巢小鸟。”

曹衡脸一红,心头“咯噔”一下道:“哎哟,原来这糟老头子早就识破了本少爷的妙计。但他说的也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偷懒跷课不是男儿所为。不过昨天那药害我呕了一天,这笔帐绝对不能算完。”

他点着脑袋,神气地一叉小腰道:“衡儿定要学作傲雪寒梅,展翅大鹏,绝不学温巢鸟雀!”

林熠见他言辞凿凿仿佛开了窍,哪管他心中转了那么多的心思,微笑道:“斯言善哉,老朽当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