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部曲 第六集 潜龙出渊 第二章 今夕意(第2/3页)

这难道是巧合么?绝对不是!林熠顾不得身上气血翻涌带来的伤痛,一掌移开重逾千斤的玉石坐佛,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

被玉石坐佛压得微微下沉的地面上,赫然露出一道圆形的符印,想这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可爱动人的印记么?

林熠感觉到自己声音里满满的笑意,道:“找到了!”

可他的声音却被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隆隆巨响吞没。

在上空盘旋的遗浆烈蛇长吼俯冲,用它硕大的残月尾翼,疯狂拍打石龛周围的岩壁,一块块已被高温烤酥的岩石纷纷碎落,滚入深不见底的火海里。

石龛恍若狂风暴雨中的鸟巢,摇摇欲坠。四周石壁逐渐出现一道道龟裂的缝隙,不断扩展延伸,雾濛濛的石末“沙沙”洒落,呛得人无法呼吸。

林熠大吃一惊,傻瓜都明白这条遗浆烈蛇的脑瓜里打的是什么主意。照这么下去,不需要多久,整座石龛就要轰然塌陷,林熠等人再无处藏身,将完全暴露在魑魅浆和遗浆烈蛇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下。

更加糟糕的是,刚刚才找寻到的符印亦会泯灭埋葬,好不容易显露的一线生机将重新关闭。

可眼下这些遗浆烈蛇连吃了林熠和祝雪鱼的大亏,竟也知道远远躲开石龛口只用巨尾轰击岩壁,根本不给他们短兵相接的机会。

祝雪鱼到了生死关头,忽然变得异常冷静,问道:“林熠,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脱困的法子?”

林熠不断尝试解开符印的诀咒,头顶冒汗道:“但愿咱们还来得及。”

祝雪鱼默默而专注的望向沉睡中的容若蝶,眼神里露出眷恋与怜爱,语气平静道:“答应我,照顾好小姐,将她平安带回东海逐波岩,去找东帝释青衍!”

不等林熠回答,她扬声长啸掠出石龛,挥动冰心仙剑向遗浆烈蛇的巨尾劈去。

林熠措手不及,高声喊道:“岑婆婆!”

但祝雪鱼已经冲出石龛,冰心仙剑挟着主人义无反顾的执着与刚烈,劈落在遗浆烈蛇的尾翼之上。

“噗”巨尾表面破开一道血槽,榆树叶大小的赤色鳞片铮铮剥落。遗浆烈蛇痛吼摆尾,祝雪鱼横刀立马于石龛之外,大声喝道:“小蛇崽子,老身在此,岂容你们猖狂!”

这时聚集在石龛外的遗浆烈蛇已然增加到六条,齐齐被祝雪鱼触怒,张牙舞爪蜂拥而上,立意要把这老妇分食入腹。

祝雪鱼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自也毫不吝啬苦修而来的真气魔功。一剑一杖奋力而为,气贯长虹,一时间倒让六条遗浆烈蛇退避三舍,不敢直撄其锋。

但这显非长久之计,随着体内真气剧烈耗损,招式间的气势威力亦渐渐减弱。遗浆烈蛇瞧出苗头,转守为攻,气焰复又嚣张。

林熠艰难地克制住援救祝雪鱼的强烈冲动,不能浪费点滴工夫,更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全力破解封印住传输法阵的灵符。

“叮——”

一声清脆悦耳的低响传出,符印上的图案全部亮起,流动着微弱的光芒。林熠长出一口大气,晓得成功在望。

石龛外传来祝雪鱼的闷哼,尽管她刻意压抑,但仍然能够清楚送到林熠耳中。

她舍命挥杖,将一条正在冲向石龛的遗浆烈蛇头颅轰裂,可自己的背上也被另一条遗浆烈蛇的尖爪抓得血肉翻飞。

林熠念毕最后一句咒语,传输法阵在龟裂的地面上显形。他高声叫道:“岑婆婆!”

跃向洞口,迎面一道猛烈而含着伤人锋芒的罡风,却将他硬生生迫退。

祝雪鱼奋尽全力用盘龙杖风把林熠挡了回去,血红着眼睛纵声呵斥道:“混蛋,滚回去。你也死了,谁来保护小姐!”

“昂——”

一条遗浆烈蛇从左侧扑到,粗长的身躯由下而上缠绕住祝雪鱼的双腿,迅速向她的胸口攀升。

祝雪鱼眼皮也不眨一下,冰心仙剑深深扎入遗浆烈蛇弓起的背脊,一溜金色热血狂飙喷溅。

遗浆烈蛇凶性大发,拼命绞紧躯体,锋利的鳞甲嵌入肉里,割开道道伤口。

祝雪鱼浑身浴血,紧紧握着插入遗浆烈蛇体内的冰心仙剑,断断续续地说道:“快——走!”

遗浆烈蛇掉转过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祝雪鱼的头顶。祝雪鱼左臂一振,盘龙杖脱手飞出,从遗浆烈蛇张开的嘴里插进它的喉管。

遗浆烈蛇发出临死前的哀嚎,卷裹着祝雪鱼的身躯,像狂野的奔马在空中剧烈挣扎翻动,坠向深渊火海。

祝雪鱼的面容被冉冉光雾火焰遮挡,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但怜爱的目光宛若星辰,仍旧温柔地凝望在容若蝶的脸上。

睡梦里,容若蝶的眉睫忽然轻轻翕动,从眼角莫名地溢出两滴晶莹泪珠。

林熠怒忿欲焚,牙齿狠狠刺进下唇,扎出一抹殷红热血,努力压制下即将崩溃的冲动。在传输法阵发动的刹那,林熠抱起容若蝶,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

几乎在同一瞬间,已然脆弱不堪的石龛,被遗浆烈蛇的巨尾轰塌扫平。

片刻,林熠横抱着容若蝶柔若无骨的娇躯,已经置身在一条狭长甬道的尽头。

甬道里漆黑一团,死寂无声。

林熠的眼里兀自闪烁着刚才惊心动魄的残余影像,祝雪鱼最后的目光亦永远地刻骨铭心。

她活着,是烛;她去时,是光、是火!林熠忽然希望自己刚才也能如容若蝶那样沉睡过去,从而不会看到祝雪鱼粉身碎骨的悲壮景象。

他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心里响起祝雪鱼不留情面的喝骂声:“混蛋,快滚!”

林熠低下头,静静凝望容若蝶恬静的俏脸。虽然甬道无光,但他功聚双目仍能清楚的看到,容若蝶面颊上的泪痕。由于石龛中灼热的气流炙烤,她有如凝脂的冰肌玉肤上泛起一抹红霞,娇艳得就像漫山盛开的杜鹃。

与自己朝夕相处十九年的“岑婆婆”已然离去,容若蝶的眉宇中隐藏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脆弱如风里零落的花雨。也许,沉睡中,在潜意识里,她已经知道。

林熠不自觉将双臂紧了紧,心痛无语。

小半个时辰之后,林熠在一个十字岔道中央停下脚步。这已经是他第七次遇见十字路口,相交的每一条甬道在黑暗中都显得那么的冗长,死气沉沉。继续这么漫无头绪的走下去,也许十天十夜也找寻不到出口。

他索性停了下来,怀中的容若蝶也终于有了动静,身躯微微动了动,干裂的樱唇里轻轻地唤道:“水,水——”

她这么一唤,连林熠也觉得自己有些渴了。他自十岁起修炼辟谷术,餐风饮露,等闲十天半月不进滴水也不会有事。然而适才石龛一战,体内水分流失太多,以至于也出现了轻微的脱水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