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六集 生死两望 第七章 离魂(第2/3页)

严幽瑶的脸色渐渐变得灰暗,衔着一缕莫测高深的笑容轻轻道:“你也不必知道。”

雁鸾霜低咦一声,弹指凌空点向严幽瑶,却还是迟了一步,在指风点中严幽瑶的同时,她的嘴角溢出黑血,身躯缓缓地向后软倒。

叶幽雨抢上前一把抱住严幽瑶,落泪道:“小妹子,你何苦如此?”

仇厉冷然道:“她死了,严幽晦就更不可能露面。”

唐守隅的眉宇间有那么一刹那动容,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冷静沉闷道:“凌长老,封锁九曲幽径大搜雍野,掘地三尺找到严幽晦!”

凌幽如默默扫过严幽瑶的尸体,沉声道:“得令!”

身形晃动离开望泉楼。

周幽风问道:“教主,明天正午的开坛仪式是否还要进行?”

唐守隅斩钉截铁道:“当然,盛事大典,千古传承,绝不为任何事情中断!”

叶幽雨道:“可是夫人遭遇不幸,眼下无人可以主持,不如——”

唐守隅哼道:“亏你还是执掌敝教礼事的元勋长老,莫非忘了我也能开启圣坛?”

叶幽雨和周幽风齐齐骇然变色,异口同声道:“教主不可,请三思而行!”

唐守隅不理二人,环顾宾客道:“今夜暂时到此为止,请容唐某单独陪伴夫人一会儿,诸位可继续到前厅用宴。”

水无痕道:“天色晚了,老夫也该歇息啦,请唐教主与诸位长老节哀顺变。”

当下众人在叶幽雨的礼送下离开望泉楼,各自回返住处。

回到驻云别院,仇厉不放心地道:“容小姐,今晚让仇某亲自在院中守值吧。严幽瑶虽已伏法,可严幽晦仍然在逃,我担心她会暗中报复加害你。”

容若蝶自信地摇头道:“不会的,仇大哥尽管歇息好了。她们杀害唐夫人并非因为个人恩怨而一时冲动,实则另有更大的阴谋,现在严幽晦纵然恨我入骨,也不会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只为杀我泄恨。”

话虽这么说,仇厉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执意亲自巡夜守值。

筝姐合上门,说道:“小姐,您今天着实累着了,早些睡吧。”

容若蝶坐在窗前,用手支着下巴轻轻道:“有件事我还要仔细想一想,否则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筝姐透过窗纸看了看院中的仇厉,扬手祭起一道灵符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是在担心林公子的安危?”

容若蝶懒懒道:“很奇怪,我总隐约感到,今晚雁姐姐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筝姐宽慰道:“小姐多虑了,雁鸾霜怎么可能和林公子碰到一起?果真如此,林公子为何今晚没有现身,不可能……”

容若蝶猛地一警道:“不对!为什么凌长老在辩解时,说的是‘襄助雁仙子他们’?而雁姐姐自始至终只字不提别人,这就是我一直觉得不妥之处!”

筝姐竦然一惊,道:“不会那么巧吧,也许与雁鸾霜在一起的是别人。”

容若蝶摇头道:“雁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又何需刻意回避?筝姐,麻烦你将我的天机算筹取来,我要推演一下。”

筝姐迟疑道:“小姐,要不明早再算吧,今晚先早点睡下养足精力。”

容若蝶罕有地微怒道:“你难道不明白相距的时间越近,推算的结果也就越清晰准确么?我不要睡觉,快将算筹取来!”

筝姐无可奈何取出算筹。

容若蝶燃起神香,洗漱净手却顾不得沐浴更衣,便双目合起晋入冥想之境。

细长的算筹劈啪脆响,不断变幻各种征象,容若蝶的脸越来越苍白,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筝姐几次想阻止她,却终究没有开口,因为她清楚,一旦打断容若蝶的冥想演算,她必定会无比执着地重新来过,除了更多耗费她的心神之外,别无结果。

然而一个人的命运乃至爱人的生死,果真是这小小的算筹能够道明的么?容若蝶的手无法克制地在颤抖着,心头不敢疏忽成千上万推算变化中的任何一项可能。

她却忘记了,在卜算别人生死的同时,自己正在无声无息地煎熬压榨着脆弱的生命与心血。

或者,没有人会真的忘记,只是她甘之如饴,惟有一心祈求爱人平安。

更深夜漏,神香渐渐烧向末尾,窗外起了风,拍打在窗纸上沙沙地轻响。

外面很静,屋里也很静,静得可以听见命运之神在呼吸。

忽然楼外仇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看着窗纸上透着的容若蝶弱不禁风的纤柔身影,沉声说道:“容小姐,观止池雁鸾霜雁仙子来访!”

容若蝶手中的算筹“哗”地洒落一桌,怔怔注视着失手中形成的最后卦象,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脚步响动,雁鸾霜牵着曹衡登上了小楼。

筝姐打开门,就看见双目红肿的曹衡正往雁鸾霜的身后缩,她的心莫名一沉,深吸一口夜晚的寒气侧身道:“雁仙子请。”

雁鸾霜低声道谢,牵着曹衡步入屋内。

容若蝶机械地抬起脸,强颜笑了一笑道:“雁姐姐,你还是来了。”

雁鸾霜扫过桌上的算筹,低低道:“这刻你最不想见的人,其实就是我,对么?”

容若蝶仍试图极力保持镇定,可她的眼神已出卖了主人,虚弱地缓缓道:“我很累,真的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雁鸾霜道:“就是他告诉我杀害唐夫人的真凶身分,也为他自己报了一半的仇!”

容若蝶的娇躯猛向前倒,最后关头被筝姐搀扶住,唇角一缕殷红如花的血丝凄艳地滴洒在算筹上,那是一枚死签。

曹衡终于“哇”地哭出来,边哭边道:“怪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干爹!蝶姨,你——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嗓子只剩下干嚎,什么也说不清楚了,只挣脱雁鸾霜的手,爬到容若蝶膝上号啕大哭。

显然,雁鸾霜已经知道她和林熠的真正关系,所以曹衡才会如此表现。

容若蝶伸手轻抚曹衡的小脑袋,什么话也不说。

林熠死了,他竟死了!这个可怕而真实的念头,一次次电闪雷鸣轰击着她的脑海,她只觉得所有的呼吸都停顿,所有的思维都凝固,身心都在麻木。

停止了思想,停止了感受;不愿思想,不愿感受!

她只知道,曹衡这样的孩子是不会骗自己的,若骗,也绝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雁鸾霜才会带他来。

为的,就是可以不用多一个字,却能告诉给自己一个最残忍不过的答案!

半晌,她的喉咙里才艰难地吐出八个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他知道瞒不过你,”雁鸾霜幽幽地回答道:“他也不愿瞒你……任何事。”

容若蝶闭起晦暗失彩的眸子,喃喃道:“求你,告诉我你是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