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六集 生死两望 第十章 生死茫(第2/3页)

“什么?”

林熠压制着愤怒与焦躁吼道:“你说过,若蝶的魂魄一旦过了奈何桥就没可能再回来!”

“是的,”释青衍道:“但你知道唐夫人被害的真正原因么?雍野千年以来,不断收到来自冥府的神谕,而破译神谕的萨满神巫在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蝶儿回返冥教前来雍野,其实为的也正是这桩秘密。”

“与我无关,”林熠截断道:“我只想晓得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天明才能开启?”

“因为神谕显示,圣坛必须在为冥帝祝寿当日正午开启,而唐教主最多只有坚持四个时辰的把握。”

释青衍回答道:“再长,他未必能做到,即便以生命为代价。”

林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喃喃道:“现在距离正午差不多也只剩四个时辰。”

“是,”释青衍道:“然而你要明白,唐教主即便冒险也必须留有一丝余地,因为圣坛开启之后并不代表万事大吉,等待,是一个艰难而必须的过程。”

林熠默默无语,一把拔起心宁仙剑推门而出。

这小子,为了追容若蝶的魂魄,竟打算在雍野对西冥教主唐守隅动粗么?释青衍眉头蹙起,跟了出来。

林熠大步走进静室,唐守隅见到他僵直向自己走来有一丝奇怪,但仍然招呼道:“林公子,请坐下说话罢。”

林熠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他还是一步步地迈动脚步,直到停在唐守隅面前。

众人多少有些错愕,聚焦在他的身上。

仇厉道:“林兄弟,你要作甚么?”

“铿!”

剑没地中,剧烈震颤闪烁起一束束银光。

林熠俯下身,单膝跪倒如同一座静默着的火山,缓缓道:“唐教主,请您开启圣坛,让晚辈前往冥府!”

唐守隅伸手想扶起林熠,可他纹丝不动,再加三成劲力,林熠的身子微颤一下,嘴角流出血丝。

唐守隅神色矛盾而复杂,扶住林熠的肩头道:“快起来。”

林熠一言不发,跪得更稳更深。

唐守隅用商量的口吻说道:“你能否再多等一个时辰?”

“不能,”林熠的声音仿如是从心底爆发而出,“因为她在等我。”

“让他去罢,”云洗尘侧坐在一旁忽然说道:“我还欠他一桌好酒。”

“好!”

唐守隅终于点头道:“我答应你,立刻开启圣坛!”

林熠深深一拜,激动道:“谢谢!”

“教主——”

叶幽雨惊道:“您答应释先生天明开坛已极为凶险,何况要足足提前四个多时辰?万一神谕宣告的时间有差,后果不堪设想。”

周幽风也劝阻道:“事关敝教千年气运兴衰,请教主三思而后行!”

唐守隅不动声色摆摆手,回答道:“一切皆有天数。焉知老夫提前开启圣坛,就不是冥冥之中圣帝的旨意?”

释青衍如释重负,向唐守隅一揖到底道:“多谢唐兄成全!”

唐守隅呵呵低笑,意兴飞扬与方才判若两人,说道:“老夫能得东帝一拜,平生幸事莫过于此,纵死无憾矣!”

周幽风和叶幽雨无可奈何盯了释青衍一眼,晓得他这一揖等若板上钉钉,任何人都再难以改变唐守隅的决定。

但释青衍清楚,唐守隅之所以能够答应,既非看在自己的面上,也不是完全受激于林熠。

仅仅是巫圣云洗尘坐在位上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唐守隅欠他一条命,所以,他要拿自己的命去填!

他扶起林熠,微笑道:“林公子,你今日这一跪,唐某只能说一个字——‘服’!”

林熠笑了笑,没有再说任何谢词。

他与唐守隅的眼神交会之间,已明了于心。

唐守隅道:“请诸位稍坐片刻,我这便沐浴更衣,准备开坛。”

说罢带着周叶二人离去。

释青衍道:“林熠,你留下,由老朽走一遭。”

林熠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可能!”

释青衍轻轻叹道:“你连日血战身负重伤,这样的状况如何下得了冥海,救得回蝶儿?”

林熠道:“我没事,你不让我去,就先杀了我!”

释青衍道:“老朽代你去,蝶儿是我欠你的,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林熠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回答道:“她等的是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释青衍无语,良久颔首道:“好吧,老朽和你一起进冥海!”

“你要留下,”林熠道:“保护好若蝶的身体,万一出现任何差池,我们所做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释青衍摇头道:“此处有云兄、仇先生和雍野诸位长老护法,难道还不够么?”

“不够,因为他们不欠我,但你欠我!”

林熠生硬地回答。

释青衍望着他,怅然叹道:“我明白了。”

云洗尘悠然向林熠招招手,一副清闲姿态道:“小友,趁还有点时间,咱们再来喝一杯。”

他从袖口里又摸出一个酒葫芦,如同不了解雍野的禁忌,也毫不在乎他圣教之主的身分,倒满几上的两个茶盏,说道:“来,只当老夫为你送行。”

林熠走过去,拿起杯盏,然而手兀自有些颤抖,酒汁洒溅滴到了地上。

云洗尘一饮而尽,笑问道:“你的酒怎么洒了?”

林熠心头一动仿佛有灵光乍现,恭声道:“请道长指教!”

云洗尘不以为意地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好指教?酒倒得太满,一不小心自然会洒出来。若是杯中的酒少倒一些,便会好很多。”

“如果杯里没有酒,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洒出,是么?”

林熠会悟道。

云洗尘没有直接回答,抬手示意道:“喝下去罢,壮君行色。”

林熠双手捧杯仰头喝尽,向云洗尘一展杯底道:“它已空了。”

云洗尘拊掌道:“空了好,空了就好。老朽八十年前静室顿悟,从此披发束剑浪迹天涯,为的不就是这一个‘空’字?”

林熠心神俱震,冷却的血终又沸腾。

舍弃圣教教主之尊,放下人世间繁荣浮华,披发束剑游走四海,面前的老人已看空了一切。

无所谓道门、冥教。

无所谓荣辱生死。

他要的已非这世上所有,恰如南山老翁,放下剑执起锄融于山水无为之间,不啻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胜一筹。

与这样一个看空所有的人,巫霸云怒尘怎么争,怎么夺?

然而,他又为何要帮自己?

云洗尘仿已看出他的心思,摇摇头道:“老朽远未达到看空所有的地步,否则今夜也就不会来此了。有件东西,我受人之托保存多年,今日不妨借小友一用。”

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