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七集 踏碎冥海 第九章 钥匙(第2/3页)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一排排碎空诀的心法逐渐消隐,到最后蓦地亮起一行十字真言道:“立而不用,后念不灭,即道——”

林熠一愣,杂念顿生,真言无声无息倏忽碎散,没入黑暗。

只差最后一句,他就能够功德圆满,然而世事难全,总有缺憾,亦不可强求。

所以一丝丝遗憾的感觉很快从心头消失,他徐徐睁开了眼睛。

原来自己正盘腿坐在密室里,但面前的那尊黑衣青年的遗体却不见了。

身后响起唐守隅的声音道:“整整一日两夜,你终于醒了。”

林熠微觉惊诧,道:“哦?唐教主,您一直都守在这儿么?”

唐守隅笑道:“我和云教主从前晚起便轮流在此守候,老夫运气稍好,等着了圣使苏醒的时候。恭喜你突破地仙之境,距离大乘天道仅剩一步之遥。”

林熠回转身,问道:“唐教主,请问那尊开宗教主的遗体去了哪里?”

唐守隅道:“就在刚才,圣使从光雾中显露身形,先教主的遗体便在黑光中炼化飞升,了无痕印。可见他守候千年,果是专为公子。”

林熠灵台生出一丝奇妙明悟,喃喃低语道:“千年一脉,无你无我——”

唐守隅微笑道:“有一件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你,随同隆雅安叛乱的血卫,除当场格杀的外,尚有二十余个,如今都暂押在牢内,等候林公子处置。”

这是在试探他和云怒尘之间的真实关系了,林熠不动声色道:“那就继续押着罢。”

“老夫明白了。”

唐守隅莫测深浅地一笑,悠悠道:“或许圣使不相信,眼下实是老夫平生最感欣慰兴奋的一刻。敝教千年守护,终得正果,唐守隅上对得起列祖列先,下对得起天下苍生,更圆却了夫人遗愿,虽死也无憾了。”

林熠道:“有一个疑惑,在下不晓得该不该多嘴,外界传闻唐教主与夫人之间似有颇多矛盾,多年不曾来往,可听教主适才之言,却是对故夫人情深义重之极?”

唐守隅呵呵低笑,丑脸上焕发出一层奇异的光彩,道:“我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已明白这就是我今生惟一深爱的女子。而老夫想得到的,也从来没有落空过,她最终果然成了雍野的教主夫人!”

他渐渐沉浸到对往昔的追忆,喃喃道:“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日子,至今我都记得她年轻时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就好像在昨天。可惜,到手的东西往往不懂得如何去珍惜,老夫终究还是栽在了自己的风流成性上。”

他指指喉咙,惆怅苦笑道:“你可晓得老夫因何会突然失声?”

林熠摇头。

唐守隅叹道:“这其实是凌幽如所为!”

林熠低“啊”一声,唐守隅道:“我实不该在娶了夫人之后还和她藕断丝连,最后激得她祭出‘痴情蛊’种入老夫体内。”

惟恐林熠不清楚“痴情蛊”的来历,他又解释道:“此蛊需以宿主本命元神秘炼二十年,方能成形,一旦种入对方体内,便会如疯如魔,视天下女子如无物,独独迷恋于痴情蛊的宿主。许多南疆女子,就是以此种手段留住心中情郎。”

林熠骇然,摸摸鼻子叹道:“由此可见女人实在不能多惹,有一个就足够了。”

唐守隅低笑道:“老夫观林公子面相,将来怕也会情孽缠身,莫要重蹈覆辙才好。”

怎么会?林熠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听唐守隅继续道:“幸亏老夫亦是此道中人,对各种虫蛊都具有一定的抗御能力,才未立刻着道。

“当时我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即杀死宿主,则蛊毒自解;要么俯首帖耳永为裙下顺臣。”

林熠道:“如今看来,这两种方式唐教主都放弃了。”

“因为老夫想到了第三种方法,那就是在体内炼化痴情蛊。”

唐守隅笑了笑,道:“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林熠颔首道:“如果是我,也只有选择这条路,毕竟凌长老痴情无罪。”

“若非痴情之人,焉能炼出痴情蛊?她也是个可怜女子。”

唐守隅黯然一叹道:“都是老夫害了她们两个!夫人闻知真相后,便要我惩处凌幽如,可我狠不下心。争执之后,她以为老夫对凌幽如旧情未了,一怒而去。其实,我这生爱过的女子真的只有她一个。”

林熠沉默片刻,道:“她会一怒而去显然也是因爱生恨,如果您当时解释清楚,或许能够挽回。”

“老夫何曾不作此想?”

唐守隅苦涩地笑道:“无奈祸不单行,我与她惟一的爱女竹雅,竟也为此事与老夫反目,继而刺杀凌幽如未果。我一怒昏头狠狠煽了她一个巴掌,第二天小雅便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

老天,不会这么巧罢?难怪当看到唐夫人遗体的时候,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林熠心中一动,终于没把他的猜想说出口来。

唐守隅接着说道:“夫人闻讯后对老夫恨之入骨,任我百般恳求也不愿回返,纠缠之下,最后开出了两个条件,一是寻回小雅,二是处死凌幽如。但到她离开人世,这两个愿望我却一个也没能为她实现。”

顿了一顿似在自言自语道:“幽如无论如何老夫是不能杀的,但我始终没放弃找寻小雅。无奈人海茫茫,雍野远隔尘世辛苦二十年,也终未能找到,成为老夫这生最大遗憾!”

林熠暗暗替他难受,假如唐守隅知道他心中牵挂的爱女很可能早已黯然离世,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出了这些事后幽如自责不已,曾亲上瀑藏石府向夫人请罪。”

唐守隅道:“可夫人一次次都闭门不见。不过时间长了,或许是夫人感于其诚,也慢慢有所软化。

“这次圣教大典我让幽如前往迎请,也未始没有私念,所以严幽晦他们妄图嫁祸幽如,老夫第一个不会相信!”

一段往事说完,密室里沉寂了许久,两人各有所思相对静坐。

“知道为何老夫突然会和你说起这些?”

唐守隅忽然一笑打破沉默道:“我就要走啦,这些悒郁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希望能一吐为快,也算卸下心结。”

林熠一惊道:“唐教主你——”

唐守隅泰然自若地微微摆手,截断道:“事实上,早在两日前老夫便油尽灯枯,只为能守护圣使,才勉力支撑至今。这两天我已将所有后事安排妥当,就只差最后一桩,拜托你替我完成。”

林熠肃然道:“请唐教主吩咐,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唐守隅珍而重之,双手托起一根不到尺许的黝黑法杖,微笑道:“这便是敝教教主的信物‘灭度杖’。云洗尘的东圣教虽势压雍野,可圣教真正的至宝,却始终掌握在老夫手中,如今就将它托付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