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好宝贝

裕王失去过三个孩子, 都不是死于水痘。

谁要害小皇孙?

当然不是送玉观音的李伟。没有了小皇孙,李伟还是个给人做工为生的瓦匠。

这是要断裕王府的根啊。裕王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嫌疑犯就是景王。

景王这几年依然一无所出。他没有儿子,还要夺走我的儿子!

裕王捏紧了拳头, 激发了斗志。

玉观音通过李伟的手送到裕王府, 谁都不会怀疑他, 何况, 水痘本就是冬天和春天频发的病症, 又不是下毒这么明显, 小皇孙感染水痘,抵不过高烧和脓包奇痒而死, 也会以为是寻常的夭折, 不会觉得是有人故意投水痘痘种所致。

若不是遇到魏采薇这种胆大心细的大夫, 恐怕痘种会一直藏在玉观音底座里。

裕王愤怒之下, 写了密折, 说有人谋害皇嗣,呈给了嘉靖帝。他不能直说怀疑弟弟景王。

密折先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手里,嘉靖帝一提到裕王就皱眉头, 裕王府的一切在紫禁城都是禁忌,所以一般没有什么重要内容,黄锦只是命人将裕王的上书抄录存档, 不会呈给嘉靖帝。

但是今天的密折不一样,一开头就是“儿臣泣血上书皇帝陛下……”

涉及谋害皇嗣,黄锦不敢压, 呈给了嘉靖帝。

嘉靖帝不喜欢裕王,但是,孙子是自己的孙子,是皇嗣, 谋害皇嗣,就是谋反,就是对皇室不尊。

嘉靖帝再嫌弃裕王,也不可能对谋反置之不理。快要过年了,闹出这么一出,嘉靖帝大发雷霆,“传朱希孝。”

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接到了这个烫手山芋。

嘉靖帝要朱希孝秘密追查此案,要裕王府保持原状,就当没有谋害皇嗣的事情发生,以免打草惊蛇。

凶手费尽周折用这种手段害皇孙,就是打定了瞒天过海、不会被人发现的主意,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皇孙。

如今敌在暗,我也在暗,大家都在黑暗里。

老实说,朱希孝的第一反应也是景王动的手。可是景王远在湖北安陆,想要找到直接指向景王的证据很难。

然而,也有可能是裕王“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苦肉计。毕竟,小皇孙在玉观音送到裕王府前几天被接到了裕王妃那里养着,恰好不在李侧妃身边。

而且,皇帝老了,迟迟没有立储。裕王和景王两人的年龄只差二十三天,朝中的首辅大臣徐阶是公开支持裕王的,为了在两个皇爷之间搞平衡,嘉靖帝迟迟没有对江西的严家父子动手,甚至一度有传闻说皇上要重新启用严嵩!

嘉靖帝为了牵制徐阶和裕王,不要他们的势力壮大到威胁他的唯我独尊的权柄,默认这个传闻,导致朝中许多墙头草倒向了景王。

嘉靖帝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在我彻底咽气之前,我就是大明帝国唯一的主宰,任何人,包括我的亲儿子,都不能与我分享权柄。

涉及到两个亲王的储位之争,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查到真相之后,自己能不能从里头脱身,不被任何一个亲王记恨。

这个难度太大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至少会得罪一个亲王,甚至,两个都可能会得罪。

怎么办?皇上把事情交给锦衣卫暗中查访,不能推脱,必须要查。

锦衣卫最能抗事的人是谁?

朱希孝脑子出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缨。别看她是个女人,比她弟弟陆绎强百倍,陆绎一年前孝期结束,娶了前吏部尚书吴鹏的女儿,成家立业,来到锦衣卫当指挥佥事。

陆绎是忠诚伯的承嗣之子,嘉靖帝下旨亲封的官职,要点名要朱希孝指点陆绎。朱希孝恨不得把陆绎供起来,不敢让他干危险的活,整天在文书堆里打转。

但是陆缨就不一样了,对外是陆炳的私生子。一开始,朱希孝还觉得她是个女人,出去办事不方便,想劝她辞官回家嫁人生娃。

但是一旦用了她,发现“疤面俏郎君”真的很好用,上不惧权贵,下不嫌琐碎,还从来不和上司争功,任何棘手的事情交给她,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接手,做的漂漂亮亮的。

锦衣卫一时还真少不了她,所以,这一年朱希孝明知她孝期已经过了,可以嫁人了——连她弟弟都结婚了,还装糊涂不知道,根本不提要她离开锦衣卫。

陆缨凭实力站稳了脚跟,成为锦衣卫不可或缺之人,连亲弟弟都不能替代她的作用。对于这对姐弟,朱希孝是有事找陆缨,无事找陆绎。

还有谁比陆缨更适合接受这个棘手的案子呢?

朱希孝一回锦衣卫,就把陆缨叫过去了。

陆缨先去裕王府,隔着窗户看了价值不菲的玉观音。这绝对不是李伟能够买的起的,来路不正。

李伟赌瘾复发并不是什么秘密——只瞒着孕中的李九宝一人而已。

陆缨扮作赌客,轻车熟路的摸排了几家地下赌坊,寻找李伟去过的踪迹。

其中,表面是澡堂子华清池、里头是赌坊那间,陆缨也没漏下,李伟这个人十分“怀旧”,就喜欢钻当贫民时经常去的又脏又臭的赌坊,闻到熟悉的味道就来劲儿,只不过现在“转运”了,赢的多,输得少。

那种有美女陪伴、陈设奢侈、赌客都是有钱人的高等赌坊李伟是从来不去的,他就是喜欢和穷赌鬼们打成一片。

陆缨来到华清池,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四年前,查陈千户父子被杀案。是汪大夏把她引到这里,揪出了陈千户之子的书童,逼问出了关键线索。

汪大夏的“惊艳”表现,父亲陆炳将他招募到了锦衣卫。

要到里头的赌坊,必须经过全是各种裸男的澡堂子。汪大夏当时不知道她是女人,径直带她走进来。

为了查案,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硬着头皮穿梭澡堂,就当身边那些人是一块块会呼吸的肉。

四年后,再次经过男澡堂,她更加淡定从容,把身边的裸男当空气了。

到了地下赌坊,她熟练的借着袖子的掩饰,将一锭银子塞进跑堂的手里,“赏你的,一个问题,那个瓦匠李员外前几日来过没有?”

这手法一看就是□□湖了,陆缨再也不复以前板正的模样,沾了些汪大夏的痞气和市井之气。

跑堂紧紧将银子捏在手里,“来过,先是泡澡,然后赌了一夜,要了几次茶水,一盘子炙子烤肉,还是和以前一样抠门,赢了那么多钱,一点打赏都不舍得给小的,小的辛辛苦苦去跑腿给他买烤肉,论理,找的钱归小的当跑腿费,他全要走了,一个铜板都不给……”

根据跑堂的描述,那晚李伟和一个南方口音的商人赌红眼了,两人一对一摇骰子,赌大小,输输赢赢,打了个平手。

赌徒都是越赌越急、越赌越气、打个平手也不可能点到为止,握手言和。刚开始都是少数目的慢慢押,热一热手气,后来越赌越大,最后干脆就是全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