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五章 国富民强(第2/3页)

朱厚照几乎是拍案而起,怒道:“好你个杨一清,府库中有这么多银子,你们却屡次三番跟朕说朝廷缺钱,怎么着,这些银子你们连朕都不告知,准备自己拿去下崽?”

杨一清身体颤抖个不停,虽然隐瞒府库存银数目之事他非主谋,但他却是最重要的参与者,现在出了事他要背负很大的责任。

杨廷和紧忙站出来:“陛下,银子乃是佛郎机人从海外运来,来路不正,且这些银子本身已从大明买走大批货物,令民间财货缺失巨大,朝廷所赚银钱若再投放到民间买卖货物,必定让物价腾贵,令百姓怨声载道,户部将库银封藏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朱厚照本来很生气,但在仔细思索后,却有所触动,因为杨廷和所说基本都是常理可推断的情况。

张苑却不屑一顾道:“杨大学士,你可知现在京城内一斗米是什么价格,以前又是什么价格?”

杨廷和没好气地道:“本官又不具体负责这些事,怎会知晓?不过总归会有人将具体情况查知,没人敢囤积居奇!”

张苑道:“那咱家便告诉你,如今不但京城,各地米价也都处于历史低价,并非是因为市面上银子多了就会让物价上升,反而银子增多可以让百姓将货物更好卖出来,以前宝钞和铜板已不再成为市面货物交易所用,基本都在用银子。”

“另外,佛郎机人买走的都是诸如丝绸、陶瓷、茶叶等物,跟柴米油盐等基本生活物资无关。相反,百姓为了赚取更多的银子,都在努力扩大生产规模,除了一些叛乱以及灾情严重的地区,别的地方已是一片欣欣向荣,反而因为朝廷长久拿不出赈灾钱粮,使得中原地区叛乱加剧!”

朱厚照打量张苑,皱眉问道:“你说的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

张苑对朱厚照行礼,“老奴敢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民间有粮食却不能运到灾区,这一切根源便在于户部不作为,还一直跟陛下哭穷,结果却令中原盗寇越发猖獗,这责任就该由户部来承担!”

张苑说话理据分明,语气虽然有些跋扈,但说的道理谁都能听得懂。

这时代的人很难理解白银内流和外流的区别,也理解不了有价金属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所起的巨大作用,更不懂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带来的一系列社会效应。

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听懂了,那便是大明地方并没有跟一些人形容的那般民不聊生,只是中原地区闹洪灾而出现叛乱,平乱之所以滞缓,更主要还是因为朝廷赈灾不力。

朱厚照皱眉:“朕早在西北时,便安排人到中原地区赈灾,一直到现在灾情都没完全解除,地方叛乱却愈演愈烈,到今日朕才知道背后因由是什么!”

杨一清对此辩驳无力,不过杨廷和却还在继续死撑,“陛下,不能听信一家之言,民间情况还更应多听御史言官上奏。”

朱厚照道:“民间真实情况如何,朕不想弄得那么清楚,现在朕只知道府库内银子太多,需要拿出一点来用用。”

说到这里,朱厚照的声音提高八度,“朕用朝廷的银子,不会有些人心疼不舍得给,再跟朕说什么为了民生不能花这笔钱吧?”

当朱厚照问话时,炯炯目光锁定杨一清,眼神中的问责之意非常明显,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杨一清虽然低着头,却能明显感受到皇帝的质问,他对于很多事有自己的见解,只因文官是以谢迁为领袖,很多时候不得不听从谢迁吩咐行事。

朱厚照见没人回答,冷笑一声:“造船一百万两银子,全都由户部调拨,再拿出二百万两银子来作为赈灾和中原平乱军费,你们有何问题?”

在场文臣武将都不吱声,只有张苑恭敬地说道:“陛下英明。”

朱厚照不屑地道:“朕早就说过,西北一战规模不大,沈先生用很少的人马拖住鞑靼人数十万雄兵,最后更是以少打多获得全胜,最后却莫名其妙花了朕那么多银子……感情只是被你们在账面上闹出个亏损,其实朝廷没亏反而有赚!现在更因此而致民怨沸腾,你们真是……”

朱厚照指着在场众多官员,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责。

因张苑当场点破户部弊政,现在无论皇帝说什么,都没人敢站出来反驳,旁边杨廷和一肚子怨气,但到底他不是内阁首辅,在朝中的地位未必比杨一清高,现在连次辅梁储都沉默不言,他最后只能叹口气,乖乖地低下头。

朱厚照道:“这件事,朕是跟你们商议过的,别回头又有人跑到朕这里来说朕擅作主张!有时候朕自行做决定也是有原因的,你们不做事,朕做了你们还不服气,那就是你们臣子失职!”

终于,朱厚照不再想听在场文武大员跟他说什么,站起身一甩袖便走了,连銮驾都不需要。

众大臣赶紧行礼恭送,但朱厚照根本不在意这些,径直进奉天门去了。

……

……

朝议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

本来很多人还有想法进言,但看到这副架势后,一个个又开始庆幸,好在自己没说什么。

刘瑾当政不过两年,朝廷内便形成虚以委蛇的推诿风气,遇到事没那么多人出来承担责任,至于谢迁和杨廷和等人虽然在许多事情上很坚持,却因为做事的方式方法不得皇帝欣赏,渐渐在朝中失去人心。

杨一清则觉得很委屈,毕竟户部少报库存之事,一直是谢迁在做主,他责任不大,但旁人却不清楚内情,现在皇帝没问责但不代表回头不会追究。

他最怕的并非是皇帝问罪,而是觉得此番自己大失颜面,以后很难服众。

大臣们三五成群向宫外走去,对大多数人来说终于可以松口气,不过对少部分人来讲则不甘心。

“介夫,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跟陛下争,陛下所做一些事也是深思熟虑后所为,从道理上来讲并没有错。”

梁储之前一直冷眼旁观,朝议结束,他用一种近乎苦口婆心的态度劝说杨廷和。

杨廷和黑着脸没有说话。

梁储在内阁的地位比他高,早一天入阁排位也在他之上,他就算心有怨言也不会在梁储面前发泄。

奉天门前人都快走光了,却有一人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却是之前被皇帝喝斥的杨一清。

梁储和杨廷和看到后都不由摇摇头,不过到最后二人也没过去劝说。

只有李鐩上前拍拍杨一清的肩膀,好像很理解杨一清所作所为,因为他身为工部尚书也能深切感受到来自谢迁的压力,总的来说就是你这个尚书要完全听我的,皇帝不做主我就替你们做主,你们就是给我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