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风起(第2/3页)

端木宪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出列,对着江德深斥道:“江大人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上瞬息万变,南境在数千里之外,若是事事回禀,哪里来得及,照江大人所言,以后大盛将帅该如何领军作战,还要谁敢带兵?”

端木宪知道封炎私自回京这一条大概避不过了,就当睁眼瞎直接不提,只抓着江德深话中的漏洞步步紧逼。

“哎,江大人从来只在京城这安逸之地,当然不知前方将士何其艰辛。”

端木宪语带嘲讽,就差直说江德深这是何不食肉糜了!

端木宪这番话倒是引来在场不少武将的感触,心有戚戚焉地微微颔首,觉得首辅所言不假。

一个中年武将大胆地出列,抱拳附和道:“端木大人说的是。战场上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若是等待京城这边的回应,怕是这怀州也拿不下来了。”

这中年武将心里当然有他自己的小心思。

如今看来,大皇子太过温吞,二皇子、三皇子品行有亏,封炎文有端木家和宣国公府的支持,武有兵权在手,又是正统,岑隐在朝中虽然支手遮天,却没有兵权,总不可能永远把持朝政。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争这从龙之功最好的时机,等到大势定下,他再去向封炎示好,那就泯然众人,不值钱了。

廖御史紧接着也出列,自承恩公府倒下后,他就投效了三皇子与江德深,此刻自然是以江德深马首是瞻。

廖御史慷慨激昂地提出质疑:“那封炎私藏火器,又该当何罪!”

“有道是,有功则赏,有罪则刑。封炎拿下怀州,是功,可他私藏火器,是罪,前者该赏,后者该刑,其功难掩其罪。”

廖御史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令人难以反驳。

端木宪冷笑了一声,从容地应对道:“廖大人既不曾亲眼见,又不曾亲审,如何知道封炎是私藏火器?也许那火铳是从南怀收缴得来呢!”

廖御史毫不退缩,反驳道:“若是从南怀收缴得来,就该上交朝廷才是!”

“……”

太和殿上,一干人等人正锋相对地越吵越凶,空气中火花四射。

但大部分的朝臣皆是沉默,他们大都在注意岑隐的脸色。

岑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们吵成一团,自己坐在高背大椅上,悠闲饮茶,仿佛事不关己般。

江德深原本信心满满,觉得岑隐定会立刻借这个机会治罪封炎,就算不治罪,也会给个下马威,却没想到岑隐迟迟没有表态,让他心里渐渐地有些没底了。

江德深给廖御史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直接请示岑隐,然而,没等廖御史开口,岑隐这边先有了动作。

岑隐一边放下茶盅,一边淡声道:“若是没别的事,大家就都散了吧。”

岑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满朝文武心里都是惊疑不定,对岑隐的态度更加难以琢磨了。

岑隐没在意众人到底怎么想,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了,在众人的目光相送出,出了太和殿。

微风习习,那玄色绣着麒麟的斗篷随风起舞,猎猎作响,那只麒麟似乎在张牙舞爪地咆哮着……

岑隐走了,其他大臣再留在这里也无用,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太和殿。

端木宪一边出殿,一边目光怔怔地盯着斗篷上的那只麒麟,眸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哥,”游君集下了太和殿前的汉白玉石阶,悄悄地凑到了端木宪耳边问道,“你说,岑督主这到底是什么打算?”

“……”端木宪也不明白,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也只能淡然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游君集还想再问,后方传来了江德深讥诮的声音:“端木大人还真是随机应变,令下官自愧不如啊。”

说话间,江德深走到了端木宪的另一侧,慢慢悠悠地抚了抚衣袖。

“哎,连自己的亲外孙都不顾,这么快就向着‘未来’的孙女婿了!”

江德深这句话分明就是在嘲讽端木宪是根墙头草,一看封炎得势,就抛弃大皇子,见风使舵地投向了封炎。

他还故意在“未来”这两个字加重音调,意思是未来的事还没个谱呢。

江德深没有放低音量,周围的不少大臣也都听到了,有的人不想牵扯进双方之争,毫不停留地走了,有的人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端木宪会如何回应。

端木宪虽然看不上江德深,但也不会任人骑到自己脖子上,叹道:“虎毒不食子,有的人连自己的骨肉都下得去手,算是什么?”

端木宪心底冷笑,这江德深不过是以己度人,他自己想争从龙之功,就觉得别人也是。

与这种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过是浪费口舌,所以端木宪甚至没为自己辩解什么,直接回击就是了。

无论是江德深还是周围的其他人,都知道端木宪是在说江宁妃之死,他就差直说江宁妃之死是江德深出的主意了。

众人的神情登时变得很微妙,暗道端木宪这老狐狸还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分明是在说江德深禽兽不如呢。

“你……”江德深对于江宁妃之死,多少是有几分心虚的,脸色铁青。

可是端木宪终究是没指名道姓,自己若是真与端木宪争执,难免把江宁妃之死又拱上台面,对于三皇子而言,光是那些个闲言碎语就足以坏了他的名声。

端木宪这老东西还真是好重的心计!

江德深心里暗骂,眸子里闪闪烁烁,还是没敢与端木宪再争下去,丢下一句“端木大人真是巧舌如簧”就拂袖离去。

端木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继续往前走去,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没事找事。”

端木宪表面上看着气定神闲,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的,暗暗地叹气。

在他看来,江德深争什么从龙之功就是没事找事,历朝历代,但凡涉及从龙之功多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就永不超生。

按照端木宪的想法,他更想当个安安份份地纯臣,让端木家一代一代地昌盛起来,而不是当个赌徒,拿全家老小做赌注去赌,然而,他想置身事外,现实却不允许他做出选择。

哎!

端木宪再次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这段日子他的头发都不知道愁白了多少。

江德深本来不过跳梁小丑,可是他上蹿下跳地总是想挑拨离间,一次两次,也许岑隐不为所动,那么三次四次呢?

若是岑隐因此生了疑,觉得封炎对他的威胁最大,他会不会调转头来先对付封炎吗?

封炎也就算了,他若要争皇位,就该有这心理准备,可要是自己家里的大小孙女因为这两个男人反目……这种姐妹因为夫婿而失和反目的事自古以来也不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