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彭新洲从饭局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今天这局是三家供应商联合起来为了灌她而设的,人多,都是刚签了大单的合作方,她不好不去。

签单价格低,生意上吃了点亏,总得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三人轮流劝酒,助理和下属替彭新洲挡了许多,但彭新洲还是喝了不少。

她酒量还可以,酒桌上风轻云淡,出了店上了车,只是觉得头有些晕。

司机问她:“彭总,回家吗?”

“嗯。”彭新洲应了声,脱了高跟鞋把自己窝在座椅上,晕晕乎乎地玩手机。

没几分钟,就看到了虞理发的朋友圈。

说实话,和虞理加了微信以后,虞理发的朋友圈她没几次想看的。

她大多数时候都在转一些专业的文章,从能源应用到养生推拿,从宇宙规律到养猪浇花。

傻愣愣又冷冰冰地配一段文字解说或者感悟,无聊的机器人一般。

也就两次,两次发了点情绪化的东西,一次是在问她来要答案的那个雨天,一次是现在。

如果说下雨照片只是巧合和意外,那现在这张“醉”的照片,就完全是模仿和抄袭了。

彭新洲发过“醉”里这个景,虞理几乎找到了完全一致的角度和滤镜。

配字依然是个句号,可以没有任何意思,也可以引发无限的猜想。

彭新洲偏了偏脑袋,盯着那个句号,想问问她是不是想彻底结束。

走她走过的路,拍她拍过的照片,对她进行拙劣的模仿,然后用这种方式向她们的关系告别?

小傻逼倒是说到做到,不纠缠就是不纠缠,一次受挫之后便跟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一条消息,一个电话,或者一次意外的“偶遇”。

彭新洲蜷起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她还在盯着那个句号,那张照片,酒气好像迟到苏醒一般,热烘烘地跑了上来。

路过她的小腹,胸口,然后到达她的脸颊。

彭新洲拿起一旁的冰水,贴了贴脸。

冷却下来一点之后,她给鹿鹿拨去了视频请求。

鹿鹿很快接通了视频,那边挺安静,看背景是进了休息室。

彭新洲伸手调整了下角度,让视频画面里的自己看起来完美一些。

足有半分钟,她只看画面不说话,鹿鹿是个容易着急的性子,先开口问她:“小彭总啊,怎么了啊?”

“总你个头。”彭新洲道。

她现在听见这称呼就头疼,那些人这么叫她的时候,看似调侃,实则不屑,哪怕他们无数次地败在她手里,也只会觉得因为她有钱。

生下来就有钱,背靠着帝国一般的家族企业。

“谁惹你了?”鹿鹿笑着凑近镜头看了看,“你这是喝多了?”

彭新洲道:“我不想看你。”

话说得挺凶,但语气很软,撒娇一般。

彭新洲鲜少这样,鹿鹿没法跟她生气,只能哄着惯着:“那你想看谁啊?”

彭新洲:“你那儿有谁?”

鹿鹿:“呵,我这儿人可多了。”

她戴上了耳机,起身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清纯的性感的温柔的知性的,只是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哪一种。”

彭新洲:“你不知道吗?”

鹿鹿:“以前我觉得我知道,这不是被你怼了吗?”

“我没有怼你。”彭新洲把脑袋往下埋了埋,“把镜头转过去。”

鹿鹿切换到了后置镜头。

画面变了,是“醉”的大厅。

里面又变了一些细节,鹿鹿特喜欢在装修装饰上瞎变动。

店里光线不够亮,彭新洲眯了眼睛,才看清了人群的长相,三三两两,各自散落着。

“换个角度。”她道。

鹿鹿移动手机。

彭新洲看了会,又道:“再换一下。”

“你真在找人?”鹿鹿道,“都懒得自己过来挑了,视频面试啊?”

彭新洲:“回去一点。”

鹿鹿:“人和买菜不一样,还是得实打实地看见了,才能有感觉啊对不对?”

彭新洲:“往前走。”

鹿鹿挪了挪。

彭新洲:“那是谁?”

鹿鹿看了看手机,又看看厅里。

那是谁,那里的人多了。

有陆淼,虞理,杜蘑菇,刚唱完歌的歌手方正,还有两个这会不值班的店员。

他们凑了一桌,在玩狼人杀。

都是年轻人,玩得可开心,一个个笑起来的时候没眼睛没脸的,只剩下了大白牙。

鹿鹿道:“哪个啊?你可别看上我妹。”

彭新洲:“短头发的。”

鹿鹿:“杜蘑菇啊!那天人追出去你理都不理,这会后悔了?”

彭新洲没说话,又盯着那场面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对司机道:“去醉。”

鹿鹿笑起来:“欢迎啊大老板,你看我这边除了酒和人,还有什么要给你备着。”

“你别管了。”彭新洲嘟囔了一句,挂了视频。

车子调转了方向,彭新洲攥着手机,发了会呆。

视频里的人很多,但她找了好一会儿,在画面扫过去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虞理。

或者说,她本来就想看到虞理。

虞理和平时不一样,让她觉得恍惚。

虞理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和身上闪闪发亮的裙子,配上灌入肚中的酒,让彭新洲的恍惚里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小傻逼从来都没在她面前穿得这么隆重过,虽然小傻逼平日里随便套个T恤都很好看,但谁又会嫌弃,美人打扮得更美呢。

彭新洲没有教虞理,穿衣着装要看场合,看对象。

她没有教虞理,什么样的衣服在什么样的氛围里会引发什么样的情绪。

所以彭新洲一时之间有些不确定,虞理打扮成这样,去了“醉”,发了那条朋友圈,到底是不是为了她。

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为了勾引她让她心痒痒??

然后在她欲罢不能的时候问她,到底为什么把她塞进实验室???

想到这里,彭新洲一个激灵。

她冲司机道:“回家。”

车子有一瞬间的卡顿,而后继续直直往前。

彭新洲:“我说了回家。”

司机:“彭总,这条路现在不能拐弯。”

彭新洲:“哦。”

彭新洲:“什么时候可以拐?”

司机:“下个路口,还有两分钟。”

一分四十秒后,彭新洲道:“别拐了。”

别拐了,向着自己的欲望而去。

彭新洲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克制的人,所以在一些不得不克制自己的事情之后,她会放纵自己爆发得更猛烈。

她被灌了酒,她头疼,她不开心。

她要是今天就这么回了家,一个人睡到床上想着虞理在灯光下莹莹发光的背,会更不开心。

于是她把理智和风险抛到了一边,决定试图找个让自己开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