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灯昏月暗、惨白的脸

暗黄的灯光下,水中哭泣的女孩,泣声哽咽,不敢让外头的妈妈听到。

水从皮肤上掐紫了的斑痕上滑过,是刺痛的感觉。外头一片静谧,闭合的窗帘,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阻隔在外。

陈美鹂擦干了身子,换上睡衣,到了客厅。妈妈真正和远处的爸爸打着电话:“家里当然好得很,你就放心吧……那孩子啊,成绩还是很差……放心啦,我会在家里好好的看着,你在外头只管安心就是……嗯,孩子已经睡了……”

女孩低着头,从妈妈的身边轻轻的走过,回到了自己的睡房,盖上薄被。外头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她想要听听爸爸的声音。

窗外有知了的叫声,过了许久,外头客厅那充满柔情蜜意的声音方才结束,随着电话放下的声音,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了开来,她侧着身,面对着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门口的女子退了出去,门被轻轻的带上,陈美鹂蒙上了头,在被窝里无声地流着泪。

第二天,陈美鹂早早的就起来了,背着书包去上学。“美鹂!”身后有人在叫她。

“小娟!”陈美鹂开心的回头。

陈美鹂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自从小娟来跟她一起上学后,她在学校里有了好朋友,也没有人再敢欺负她。前两天,一个高年级的女生把小娟叫到女生厕所里,然后,小娟出来了,那个高年级女生在厕所里哭着,在那之后,整个学校里就流传着关于小娟的传说。

“美鹂,你怎么了?”林小娟扭头看她,“你哭过?”

陈美鹂赶紧摇头:“没有啊,昨晚没有睡好。”

林小娟忧虑地看着她,却也没有说话。

虽然成绩不好,数学和外语渐渐地也都变得难了,但对于陈美鹂来说,这几日里,白天里在学校上学的日子,反而是最快乐的。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听着老师说着听起来全部都懂做起来全部都错的知识,一有空闲,就和好朋友打闹,偶尔,也会两个人一起被叫出去接受批评。

回到家中后,所有的一切却是沉默的,妈妈的眼神变得冷漠,有的时候,在上楼的时候会碰到那天从妈妈房间里出来的王叔叔,王叔叔对着她笑,还时不时的盯着她的小胸脯,那奇怪的表情,让她感到害怕。

晚上依旧要补课,补完课后,依旧在外头流连。她害怕太早回家,害怕再一次的看到,王叔叔从妈妈的房间里出来。夜里,那一条条巷子那幽绰的人影,同样让她感到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她再一次的从河边走过,她看向通往堤防下方的走道,看向底下的河岸。她没有再看到那个阿姨,她觉得安心了许多,因为阿姨的孩子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妈妈每天晚上在河边哭泣。

她低着头,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到了楼下,一步一步的上楼,她的脚步显得迟疑。

前方有阴影压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她根本不想看到的王叔叔。“美鹂啊,才回来啊!”男人发出奇怪的笑声,伸出手来,她下意识的缩了一缩。

男人笑着下楼了。

楼道外的阴影中,有女子的身影,静静地立着。

女人抬着头,看着楼上。

女人知道这些年里,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她变成了恶魔,就和那些害死了她的孩子的人,一样的恶魔。

在即将魂飞魄散的那几日里,她清醒了过来,然后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

她应该是要那样子消失的,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但是,靠着那带着莫名的、神秘的力量的阳气,她居然恢复了鬼身。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

她原本是想着,就这样慢慢的漂流,但是,她又回到了这里,她无法放下那个善良的女孩。

楼上传来抽打的声音,然后就是女孩的哭声。“你再哭?你再哭?”然后又是死命的抽打。

城市慢慢的变得安静,河边的杨柳树上,蝉的叫声愈发的响亮。到了夜半,女人飘起,隔着拉紧的窗帘,睡房里,蒙着薄被的女孩无声地抽泣着,令她心痛,令痛心怜。

她在窗外徘徊了一晚,悲伤,寂寞,没有家的女人,有家却又失却温暖的女孩,隔着窗帘,寂寞的哭泣,悲伤的守护,在时间的流逝中沉静。

到了早晨,连着许多晚都失眠的女孩,支撑不住了,没有被闹钟叫醒,过了一会,被闹钟吵醒的母亲冲了进来,叫骂着,抽打着,梦境中被惊醒哭喊着再也不敢了的女孩,尖刻而又毫不留情的骂声,脑袋撞上了书柜的声音,书包掉落的闷响,太阳出来了,黑夜却没有过去。

“美鹂,你真的没事吗?”学校里,唤作小娟的女孩不放心的问。

“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另一个声音轻轻的回答。

“美鹂……”

“真的没事的!”

六一过后的天气,真的很炎热,对于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一切都像是上紧了弦的发条,但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却是无精打采的虚耗。

那天晚上,吃完饭后的女孩,沉默着洗了碗,背着她的书包出门去了。家中的女子,满不在乎的看着电视,夜色渐渐蒙上了窗户,忽的,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死鬼,这么快就跑来了?”她站了起来,来到门边,打开门。

打开门后,却是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她疑惑的探出头,看了看楼梯,空无一人。她想着,这是谁家孩子做的?这么的没有教养?

关上门,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换着台。就是在这个时候,天花板上的灯闪了几下,她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又到了墙壁,将开关按了几下,灯灭了,又开了,开了,又灭了。

电视也开始闪动,荧幕上密集的雪花。她开了灯,走回沙发旁,刺啦,灯莫名的又灭了,她回头,想要再走回开关旁,灯重新亮起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批头散发的、惨白色的脸,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