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多大了?”

“呜?”

“问你话呢,今年多大,”邢烨两手插袋,“成年了吧?”

“二十了,”温元嘉起了一身寒毛,鼓起勇气抬头,“早就······成年了。”

邢烨不言不动,凝神看他,黑眼珠凝固如墨,半天不转一下。

“走,”邢烨转身,抬腿走在前面,“跟上来。”

温元嘉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消化这话,邢烨健步如飞,两条腿走的飞快,那满地的酒液如同幻象,丝毫没影响神智,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们一前一后,沿着长长的小路,一步一步向前,路边杂草被脚步踏落,扁得如同薄纸,邢烨带着他穿过小路,走过最繁华的街道,刷卡进入小区,绕过一片人工湖,向小区洋房走去。

温元嘉认出了这里,这是市里前年刚开发的楼盘,绿化好楼间距宽,对面就是政府大楼,刚开盘就有价无市,不知邢烨用什么办法才买到的。

七层到顶的洋房有两部电梯,邢烨带温元嘉上楼,来到左边那间,推门走了进去,抬手拍亮台灯。

乳白瓷砖铺在地上,长长沙发摆在客厅中央,对面墙上有个硕大的投影屏,旁边还有涂抹出的油画,上面的人举着话筒,歪头对镜头眨眼。

邢烨走到墙边,搬来椅子站上,叮叮咚咚几下,把油画拆卸下来,丢进储物柜里。

装修是崭新的,似乎没人住过,所有窗户都是开的,客厅方桌落上浮灰,温元嘉抬手捻捻,用纸巾擦拭干净。

邢烨来来去去,从抽屉里取出大袋,把成双双对的东西丢进去一个,零零散散装满,顺着垃圾道丢到外面。

温元嘉坐立不安,悬在椅子上面,很快反应过来······这可能是邢烨买来,想用来结婚的房子。

邢烨丢掉东西回来,进洗手间按亮台灯,衣服裤子堆在台上,哗哗水声沿门缝涌来。

隔着磨砂玻璃,温元嘉全身发烫,腿根瑟瑟颤抖,不知该做些什么。

那身影影影绰绰,水流漫过背脊,沿肌肉向下|流|淌,在地上积成水涡,悠悠聚成小河。

温元嘉口干舌燥,皮肤|麻的厉害,衣服粗糙成粒,磨到骨头筋脉,令他浑身发疼。

邢烨不疾不徐,抹了满身|泡沫,两手插|进头发,肆意揉搓头皮,温元嘉透过玻璃盯着,他想象那手探进怀里,指腹摩擦皮肤,造出令人心悸的燥|热,直蹿到耳尖上来。

他直勾勾看着,邢烨围着浴巾出来,都没有挪开视线。

邢烨半|裸上身,肌肉成块垒在腹底,肩膀宽阔手臂修长,水流沿线条涌落,埋进浴巾里头,浴巾下|面鼓囊一团,偃旗息鼓缩着。

他擦着头发,仰头倒进沙发,随手按动开关,里头声音涌来,喜气洋洋的主持人说着什么,冲淡满室尴尬。

“洗澡么,”邢烨说,“我睡沙发,你睡主卧。”

他嗓音沙哑,像是累了,头发擦到一半,毛巾挂在肩上。

温元嘉乖乖点头,进洗手间冲洗全身,重点部位多洗了几遍,洗的皮肤发红,才光脚走出浴室。

地上没有鞋子,但地暖温度很高,他踩出水淋淋的脚印,从浴室延到客厅,停在沙发旁边。

邢烨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快睡着了,头发还有大半湿的,水流洇上沙发,透进棉布里面。

温元嘉犹豫片刻,缓缓抬手,把那毛巾捧在手里,覆上邢烨头发,轻柔擦拭几下。

那发丝极黑极硬,几乎贴上头皮,温元嘉擦的认真,从头发擦到耳朵,蔓延到肩骨上头。

耳垂沾上碎毛,温元嘉低头俯身,将细毛吹掉,刚要站直身体,后背被人攥住,他被大力拉到胸前,踉跄向前扑倒,跨在邢烨腿上。

邢烨不知何时醒了,两人四目相对,扣在背后的掌心攥紧,热度直透上来,钻进皮肤血脉,沿四肢百骸流淌。

腰背疼到发酸,温元嘉嘴唇哆嗦:“你······”

邢烨靠上前来,两人额头相贴,水珠从发底落上睫毛,蜇到眼珠通红。

呼吸相闻,热度相贴,邢烨前后蹭蹭,懒洋洋歪头:“喝了酒,硬不动。”

温元嘉像被蜜蜂蜇过,刺的向后滑脱,他后退两步,腿脚抽筋,埋头冲进主卧:“晚安。”

房门被重重合上,温元嘉心如擂鼓,上床裹紧被子,那被褥透着阳光的味道,像刚在外面晒过,能嗅到棉絮的香味。

他听到邢烨在客厅里笑,笑了一会大灯关上,声音归于沉寂。

温元嘉睡不着觉,数羊数到好几千只,天没亮蹑手蹑脚出去,走到沙发旁边,把掉落的被子捡起,盖在邢烨身上。

邢烨面朝沙发,脑袋扎进缝隙,两腿蜷在一起,眉头紧紧皱着,温元嘉立在旁边看着,邢烨翻了个身,他成了被踩到尾巴的兔子,飞速蹿回房间。

了却一桩心事,后半夜睡得香甜,再醒来天光大亮,手机还在客厅,关机打不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摆着饭菜,外面用毛巾和保鲜膜包着,摸上去还是热的。

门口贴着便利贴,说是出门进货,晚上回来,温元嘉松了口气,给程俊发信报平安,坐下来慢慢吃饭,每样都吃的精光,将碗筷涮洗干净,全部恢复原状。

他不知道邢烨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出去工作,平心而论,如果他遇到这些······可能没法保持正常。

邢烨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他大胆在各个房间走动,每个桌椅上都有织好的毛垫,看上去时间久了,线头有些泛灰。

主卧上的枕套也是手工做的,线条干净针脚漂亮,连碎毛都看不到,他探手摸摸,心中升起冲动······他也想给邢烨织出一套。

说做就做,他悄悄偷走一个椅垫,抱着它走街串巷,把大小商店走过一圈,才在窄巷里找到说有同样毛线的店,但要等一周才能到货。

温元嘉付了定金,抱着椅垫鬼鬼祟祟回去,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邢烨没给他钥匙,他根本没法进门。

温元嘉挠挠头发,被自己蠢到无话可说,原地盘腿坐下,左右搓揉手机。

他知道现在该做的不是这些,他该回到宿舍,重回规律的学校生活,邢烨不会再联系他,他们还和从前那样,当做不认识的陌生人,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

他刻意不想那些,似乎继续掩耳盗铃,那些烦恼忧愁便会全部消失。

闹钟在十点响起,电梯传来响动,邢烨进来时明显愣住,嘴唇张开欲言又止,声音憋了回去。

他把温元嘉拉起,打开房门让他进去,把带回来的菜重新翻炒,满满铺开一桌。

“你吃饭了么,”温元嘉悄悄把椅垫复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没吃的话······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