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军坡(第4/16页)

那几个人举着火把将周围搜了个遍,没有搜到任何东西。

马济科略显烦躁,挥手道:“先把死者抬回去吧。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能把他的魂魄哭回来吗?能让他说出是谁吊死他的吗?”

这时,一位老人家走到马济科身边,怯怯道:“不用问了,吊死他的必定是来找将军头的人……”

一旁的老祖将老人家的话尽收耳底。

老祖走上前,搭话道:“我也这么认为。”

马济科和那老人家立即换了一副表情。马济科假装惊讶地问道:“师爷,您认为什么?”

老祖凑到马济科耳边说道:“我也认为是来找将军头的人吊死他的。”

马济科勉强挤出一丝笑,看了看刚刚说话的老人家,又看了看老祖,说道:“师爷开什么玩笑?谁都知道将军头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老祖道:“族长,马三叔爷临终前把该说的都说给我听了。”

马济科与那老人家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惊讶,但随即归于平淡。马济科将老祖拉到偏僻无人处,说道:“我们原本说好要隐瞒你一辈子,但马三叔爷说给你听也是应该的。毕竟你的父母为此命丧黄泉。”

老祖知道马三叔爷并没有将所有的秘密揭开,但这些秘密一定不只是马三叔爷一个人知道。一对夫妇的死亡,不是马三叔爷一个人能将真相隐瞒起来的。

而这一切必定少不了族长的参与。

为了知道将军坡所有的秘密,老祖决定假装什么都知道了,然后等相关人等自己告诉他其中的秘密。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儿子马将离也因此受到诅咒。所以这件事就是我的事。”老祖说道。

“可是……师爷您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想让马将离当巡山人。”老祖咬牙说道。

“这……有什么用?将离太小,走路都不稳,巡不了山。况且这次来者不善,誓言要杀死所有的巡山人,你这不是把孩子往虎口里送吗?”马济科连连摇头。

老祖道:“正是因为那人要杀死所有的巡山人,我才决定让将离当巡山人的。”

“哦?”

“将离的事情看来你也知道吧?”老祖问道。既然马济科和马三叔爷共守将军坡的秘密,他也就应该像马三叔爷一样知道将离的秘密。

果然,他尴尬地点点头。看来他也为老祖的遭遇心怀愧疚,像马三叔爷一样。

“虽说他是来讨债的,讨完他应得的就会离开我,不讲分毫的父子之情,但如果他该讨的还没有讨完,再怎么也不会离开我吧?”老祖认识到这一点已经许久了,但每次说出来还是心中为之一痛。

“当然,讨债鬼要讨完债才会走。”马济科点头道。

“既然是这样,那寻找将军头的人如何能使得马将离离开我?”

马济科说道:“一个是天意,一个是人为。天意如此,人为很难扭转吧。”

老祖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别人当巡山人,恐怕阻止不了吊死马余力的那个人。倘若再有一两个巡山人被吊死,其他人就不敢再巡山了。”

马济科眉头紧皱,说道:“我也有这个担心。”

“让我儿子马将离担任巡山人,只要他的钱还没有用完,那个人就无法对付他。他没有办法对付将离,就没有办法恐吓巡山人不来巡山。也就盗不走将军头。”

就这样,马将离被老祖留在了画眉村,寄养在族长家里,没有跟老祖一起回岳州。

夫人千万个舍不得,但也只能顺从老祖的意思。

夫人时常回来看马将离,并按照老祖的吩咐将剩下的兽件交给族长,告诉族长,马将离在这里的一切开销都从这些兽件里出。

老祖并不急于知道将军坡的秘密,他认为终将有一天他会知道。倘若现在急于追问,反而会让族长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全部秘密,这样的话,族长或许会重新守口如瓶。

不知道是老祖的方法起了作用,还是吊死马余力的人忘却了他的誓言,自从马将离天天被巡山人背着巡山之后,巡山人没有任何人遇到危险。

不过,老祖的调查也如石沉大海。那个独孤延福就如不曾存在一般,杳无音信。

马将离虽然算是寄养在族长家,但绝大部分时间在将军坡的小草房和羊肠小道上。巡山人晚上出去巡山的时候,就会把他背在身后。

用族长的话来说,马将离才是巡山人,背他的人只不过是帮他走路罢了。

时光匆匆,转眼马将离已经九岁了。

夫人不再愿意让他留在画眉村,执意要马将离放弃巡山人的身份,回到岳州城来读私塾,为科考之路做准备。

经过九年的时间,老祖渐渐认为马将离并不会因为讨债而离开了。无论什么样的事情,耗时太久的话,总容易让人忘记它的重要性。哪怕是准确的预言,说的次数太多,听的人也会慢慢疲倦。

因此,老祖答应了夫人的要求。

甚至他觉得将军坡的秘密也无关紧要了。那时候他已经做了岳州知县,有了官衔品级,也有了许许多多忙不完的事情。手头事情太多的话,往往会让人忘记思考太长远的事情,这或许也是老祖不假思索就答应夫人的原因之一。

当多年后老祖终于从案牍之中抬起头来,重新打量他的儿子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疏忽与侥幸酿成了不可挽救的后果。

但是在此之前,他仍然将头埋在案牍之中,盼望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马将离九岁那年的端午节,他母亲来到了画眉村。往常母亲来的时候只带一个婢女,这次却带了好些人,穿着也比往常要鲜亮整齐许多。

族长马济科一看到知县夫人,脸色为之一暗,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马将离恐怕要离开将军坡了。”

而此时马将离正在将军坡的松树林里奔来跑去,跟村里的同龄小孩一起玩打仗的游戏。他扮演的是一位将军,带着十多个孩子与另外一方“作战”。

他玩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却乐在其中。

马辞坐在不远处,看着这帮淘气的孩子。只要他们不真打起来,不摔得严重,他就不会过去。

两群孩子冲来跑去,夹杂着欢呼尖叫,如同喧闹的麻雀一般。

终于,马将离带领的“军队”战胜了对方,将对方的“将军”踩在脚下。马将离举起一根削掉了分枝的树枝,要将对方将军的头“砍”下,然后宣布胜利。

马辞迎着阳光,眯着眼睛得意地看着威风凛凛的马将离。是他教马将离练习武术锻炼体力的。在小孩的战争游戏中,马将离极少输。作为师傅,马辞自然非常高兴。

他觉得马将离天生就有将军的气质。他曾在知县夫人面前这样夸过马将离。夫人却说:“当将军有什么好?打打杀杀的,脑袋系在裤带上,赢得再多,输一次就丢了脑袋。要当就当文官,斯斯文文的,修身齐家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