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样全然带着侵略意味的祁镜澍让路之遥内心愈发感到情绪矛盾。

她看着祁镜澍黑沉的双眸, 伸手一把推开了祁镜澍。

祁镜澍早已松了力道,一时不察,竟就这样被路之遥一推推了个踉跄。

他身子晃动了下, 摔下沙发, 背部撞上茶几, 只撞得茶几上杯壶碰撞发出响声。

路之遥吓了一跳, 下意识想要伸手, “你没——”

她突然收回话头。

路之遥垂着眼睛,拿着包包下了沙发就跑出了办公室。她匆匆跑出办公室是,这次懒得计较价钱, 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上了车后, 路之遥下意识两腿踩上了座椅,身子蜷缩着,咬着指甲发呆。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正想让她别踩着了,却见她失神落魄的样子有些可怜, 话便也憋下去了。

路之遥又咬了下指甲, 陷入了回忆中。

*****

十四岁的生日宴过后,路之遥每天晚上醒来的时间就更多了。

她作息一直混乱, 就算每天九点多十点多入睡,凌晨几点总会醒一次起夜。

平时的路之遥往往起夜后就会扫荡冰箱吃点东西, 然后打几把游戏再睡。但现在,她打完游戏还会认认真真拿着马克笔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

路之遥在做一个计划,一个离开路家自己住的计划。

如何用借口搬出去。

如何找房子。

如何从路虞哪里敲一笔钱。

……

诸如此类的问题和计划, 她想到哪儿计划到哪儿,虽然杂乱无章,但还真挺详细。

直到有一天祁镜澍叫她起床。

那时她抱着被子在看晨间的萌宠栏目, 祁镜澍俯身收拾着她的房间。

路之遥看着电视里的橘猫,突然道:“唉,好想养只猫啊。”

祁镜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恐怕我不能替你照顾。”

“嗯,为什么?”

路之遥抬头看过去。

祁镜澍垂着眸,好几秒,他才道:“我猫毛过敏。”

“哇你这人真的好麻烦,恐高又过敏,真的难搞哦。”

路之遥一本正经地嫌弃道。

祁镜澍沉默好几秒,才道:“对不起。”

路之遥哼哼几声,没和他计较。

祁镜澍也不说话,眼睛瞥到了她床底下的本子。

他弯腰拿起地上的本子,“小姐,这是什么?”

路之遥一转头就看见了,在见到他手里的本子的瞬间,激动了起来。

祁镜澍只是随手翻了几页,就猜出了路之遥的目的,他看着她,话音很轻,“你想离开路家?”

路之遥瞪着眼睛,“你干嘛拿我东西!还给我!”她说完话,就探着身子要去够。

祁镜澍微微仰着身子,拉开距离。他低着头,又继续翻了起来,他翻得很快,刷拉拉的。路之遥都有些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看。

不到几分钟,他翻完了。

“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祁镜澍抿了下薄唇,黑眸闪烁了下就迅速垂下,话音低低的,“没有……”

他看着像是一个莫名沮丧的狗狗,仿佛耳朵变成软趴趴的三角饼干,仿佛尾巴耷拉着,被抛弃仍在地上。

路之遥也莫名觉得不舒服,她小声道:“什么没有?”

祁镜澍闷着,不说话,一米八三的个子,却仿佛要在她面前变成八十三厘米的小矮人似的渺小。

路之遥两腿跪在床上,讲究一个出其不意,一探身就把他手里的本子抢过来。祁镜澍反应灵敏,闪身想躲,却被路之遥的力道带过去。

“嘭——”

柔软的床因为重物陷入发出了小小的声响。

祁镜澍的手支撑在路之遥肩膀上放,俯视着躺在躺在床上的路之遥。

路之遥黑发松散着在红色的床上铺陈盛放,如同一朵嚣张的花朵一般舒展着花瓣,漂亮的面容上带着愕然。

祁镜澍看着她,嘴巴张了下,黑眸瞳孔骤缩。他几乎瞬间起了身,将笔记本还给路之遥。

路之遥用劲儿地扯过本子,闷哼着起身抱住了自己的两腿,将头埋在了膝盖上,话音小小的,“不准告诉别人!”

她背对着祁镜澍,只听见祁镜澍微微不平静的呼吸。

他没有回答,路之遥权当他默认了。

反正,他也只会服从她的命令。

****

高一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放学后的路之遥就已经跟着中介去找房了。

中介一边说着好听话,一边却将路之遥往偏僻的地方带。

路之遥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直觉有危险,她看着中介在前面走,一脚从背后踹过去,一转身就跑了。

她不怕是误会之后去道歉,就怕现在真是碰到危险。

路之遥跑了两条街,气喘吁吁的,扶着墙喘得跟叭儿狗似的。

没多久,她一抬头,脚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了祁镜澍。

严格来说,是祁镜澍和一群西装革履体格健壮的保镖们,站在后面的保镖按着方才那个中介。

祁镜澍道:“你走到的这片地方,最近没有房子挂牌出售或者出租。”

他只说了这一句。

后来,路之遥被带回了路家。

第二天起来,她身边的保镖比平时多了一倍,她的时间被排得更满。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外面多危险,告诉她那天多危险,告诉她要不是早有预防她可能就已经遭遇不测了。但路之遥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所以现在这样是因为祁镜澍跑去通风报信了,他根本早就把计划的事告诉了路虞。

路之遥用对祁镜澍、对身边佣人、对路家所有人进行了长大了一个月的“冷暴力”来表达她的愤怒。

于是在一个月后,她被叫到了路虞的书房。

她推开了书房的门,看见了主座上的他。

他支着脸,似乎在思考,长长的黑发披散着,使得他面色更加如同纸张般苍白且无血色。他细长漂亮的丹凤眼里藏着点笑,愈发衬出他漂亮到近乎雌雄莫辩的面容以及他身上如繁华盛放的艳丽得如同即将颓败的糜艳气质。

路之遥和他相处的时间比父母更久,对他比对世界的认知更深刻。

很长一段时间里,路虞就是这样笑着,从容地教导她如何去肆意伤害他人。

路虞说话了,声音如同清泉似的动听,“生气了?”

路之遥不说话。

路虞也没说话,他就这样笑着看路之遥。像是耐心温和地等待着她的回应,也像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和搏斗,赌是谁先沉不住气。

路之遥败下阵来,她压着长长的话音,“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自己住,自己生活。”

“你自己是无法生活了。”路虞支着脸,凤眼瞥到了她的头发,又笑了声,“头发乱了。”

路之遥摸了摸自己高高的马尾,确实,头发松散着,马尾歪歪扭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