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登场(第2/3页)

凌奚月“嗯”了一声,可有可无地随口问道:“都做了些什么?”

齐三爷谄媚道:“我们事先在水源中投放药物,饮水而不患病者,便是最合适的药人。筛选出药人之后,再让妖兽将人掳回,一来得了药人,二来也落了童家的脸面。这些年我们潜心试药,所得丹药都已上供凌霄城,从无藏私。”

“你们一片忠心,父亲和大哥都知晓。”

凌奚月不置可否地一点头,狭长凤眸眯成一线,“不过,当年你们迫使鸿鹄屠戮童家,落得鱼死网破,实乃不智之举。九华宗自诩‘正道栋梁’,最喜欢多管闲事,若是引得他们上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齐三爷忙道:“这是因为,大公子他……”

“哦?”

凌奚月挑眉,“是大哥的意思?他与童家又有什么过节,竟默许你们屠人满门?”

齐三爷殷勤地解说道:“二公子有所不知。二十年前,大公子参加论道大会,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多少人敬慕神往?偏偏那童瑶不识好歹,论道之际与大公子争锋相对,会后论剑又好勇斗狠,竟一剑削落了大公子的头冠。”

“……”

饶是凌奚月自问心狠手辣,毫无良心可言,此刻也有一瞬间的怔神,“就为这个?”

“二公子此言差矣。”

崆峒长老不悦道,“宗主有心将青城一带纳入麾下,童家如此不识抬举,留着他们也无甚益处。一个小家族而已,大公子借整治鸿鹄、搜罗药人之际顺手灭了,有何不妥?二公子,你也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末了他又低声自语一句:“如此畏首畏尾,果然是个没血脉的,不堪大任。”

“……大哥决定的事,自然妥当。”

一瞬间的怔神过后,凌奚月又恢复了清雅随和的笑容。

只不过那笑意未达眼底,他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哥是个傻逼”。

不同于他的便宜大哥,凌奚月心思细腻、城府极深,之所以细细盘问,也都是为了拿住大哥的把柄,方便自己日后背刺。

这会儿他倒是如愿以偿,只不过这个“把柄”,在他眼中实在有点弱智。

他一向知道大哥狂傲,最恨别人压自己一头,却不知大哥已经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看来,他能平安活到今天,还得多谢大哥不杀之恩。

齐三爷哪知他别有用心,大喇喇地把主子卖了个底儿掉,末了还装腔作势地感叹道:“唉,那一次可花了我们不少心力。那妖兽油盐不进,一直念叨着什么‘不可杀人’、‘田馨会生气’,死活不肯替我们铲除童家。我们束手无策,只好仰赖大公子出了个法子。”

凌奚月立刻追问:“什么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

——自然是将田馨杀了。

齐氏族长闭关渡劫那一日,就在“大黄”回到藏木林湖畔的时候,崆峒长老以水镜之法投映,在他眼前生生打碎了田馨的脑袋。

“红的白的到处都是。”

“只剩一个头盖骨还算完整。”

“跟他妈破西瓜似的。”

——然后,原本就心智不全的“大黄”,瞬间陷入了丧失理智的疯狂状态。

他一片空白的大脑中,只剩下一件事情。

跳入面前的湖泊,通过传送阵回到齐家,杀了所有人为田馨报仇。

“但是那一天,崆峒长老早已修改了湖中的传送阵。”

齐三爷得意地捋着长须,“发狂的妖兽跳入湖中后,被送往的地方不是齐家……”

——而是童家。

“我们早已派人潜伏其中,画好了接应的传送阵。”

“神鸟后裔发狂,再加上我们埋伏的暗桩,别说一个童家,再大的门派也经受不起。这一战童家元气大伤,事后我们再略施小计,扳倒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是我们没想到,那童瑶如此悍勇,中了妖兽一爪和三发毒箭,还能运使灵剑,斩落妖兽头颅。她临死之际,将本命法器传于独女姜若水,任何人都无法染指,也算是心思缜密。”

“不过,无妨。姜若水迟早要嫁与我那少不更事的侄儿,她的东西,便是齐家的东西。齐家的东西,便是凌霄城的东西。”

“齐家对凌霄城忠心耿耿,还望二公子多多美言,望凌宗主和各位公子多加照拂!”

……

……

“……”

有那么一段时间,舒凫整个人定在当场,头脑和四肢一起凝固。

就这么定定地坐了好一会儿,嗅着鼻尖浓郁的熏香,听着齐三爷与凌霄城恬不知耻的谈笑,她终于慢慢意识到一件事情。

——原来,童瑶是这么死的。

只因为一个狂傲少年,念念不忘她在二十年前一剑削落了他的头冠。

至于“鸿鹄”与凌家先祖之间的嫌隙,恐怕要追溯到二百、二千乃至二万年前,竟然能着落到一只混血橘猫身上,也亏凌霄城说得出来。

她也很想问一句——就为这个?

田馨和童家人,就为这个白白断送了性命?

扯你娘的蛋。

在舒凫心中,那一点影影绰绰的“不平”化为实质,逐渐充盈胸腔,掀起滔天巨浪。

她知道,这里是小说世界,这不过是原著中的一个背景设定,没什么好生气的。

在《弱水三千》的世界中,所有的恩怨纠葛,所有苦大仇深的设定,都只是男女主虐恋情深的插曲。

作为一个穿越者,她只要维持“姜若水”人设不崩,按部就班地走原著女主路线,宽恕、忍让、包容,一心一意攻略男主,就可以获得一个平安快乐的结局。

可是——

死了的人,难道就白死了么?

因为是穿书,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吗?

在舒凫沉迷仙侠小说的少女时代,她的理想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有一腔热血,不羡鸳鸯只羡仙,不想囿于一段情缘,只想看女主仗剑踏遍九州,扫清书中一切委屈与不平,让善人都有所回报,让恶人都血债血偿。

如今,她手中有剑,心中也有剑。

历经世故,热血未凉。

她想,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舒凫心潮涌动间,渴望雪恨的孤光长鸣不已,“锵啷”一声,从剑鞘中一跃而出。

剑柄主动送入她手心,仿佛骁勇的战马在主人面前低下头颅,等待她跃马扬戈。

“……”

舒凫脑海中紧绷着一道理智的弦,这道弦将她牢牢捆在房梁上,支撑着她转过头,向江雪声投去平静的目光。

“前辈。”

她开口,嗓音轻且坚定,“我路见不平,有心拔刀相助。但我也知晓,我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凌霄城势力庞大,我不敢劳烦前辈助我一臂之力,只恳请您指引我拜入宗门。百年后,我自去寻仇,生死自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