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剑出

我就放肆!爽啦!

“妖王, 晚辈讨教。”

舒凫向巫妖王抱剑一礼,剑尖下垂,低眉敛目,做足一副温良恭谨的小辈姿态。

“哼, 你倒是乖觉。”

公主病老蛟果然受用, 金色蛇瞳弯起, 像一对清泠泠的弦月挂在脸上, “我看你身上有江昙的气息, 怎么, 你是他新叼回来的雏儿?”

“雏……什么?”

舒凫总觉得这称呼不大对劲, 好像有点少儿不宜的味道。

不过转念一想, 邬尧本体是蛟, 乍一看和大蛇没什么两样,说不定经常掏个鸟窝、叼个鸟蛋什么的。对他来说,“叼雏儿”可能和常人口中的“捡孩子”一样, 并没有特殊含义。

——但是,他为何要用这个词, 来形容并非蛇类的江雪声呢?

舒凫正想到这里,便听见他轻轻“啧”了一声, 接下去道:“你小小一个人族, 既无珍稀血脉, 也不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天才。本座实在想不明白,江昙那样一个刁钻东西, 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舒凫:“呃……”

你问我, 我问谁?

她回忆了一番自己和江雪声相遇的情景, 心道:可能他是看我可爱吧。

“巫妖王说笑了。先生他再挑剔,也比不上妖王您啊。”

柳如漪看不惯邬尧贬抑舒凫, 故意捏着一把女声,阴阳怪气地开口讽刺,“我还记得,妖王当年寻找道侣,光是条件就列了足足一十八枚玉简,将那些觊觎你美色的女妖唬得目瞪口呆,落荒而逃。”

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一一点数道:“修为要高,样貌要好,嗓音要甜,脾气要温柔,打扮要清雅,举止要端庄,说话要爽快,不能无礼顶撞,不能奉承讨好,清晨不能贪睡,美酒不能贪杯……”

“有时我都怀疑,你这么一条挑三拣四的洁癖长虫,究竟是妖王,还是九重天上的仙君?你挑的是道侣,还是手下?”

邬尧一张脸又开始发绿:“我——我那只是说说!况且,我提些要求又怎么了?巫山云蛟乃龙族之后,岂能随意与人交……交……”

舒凫脱口而出:“交.配?”

邬尧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扭头瞪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人才这么丁点大,怎么随意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这……我只是说说,您不是在真操实干吗?”

舒凫一脸诚恳地发问。

邬尧:“……”

修合.欢道的千岁纯情老蛟,冷不防被一个人类小姑娘的车轮子碾到脸上,一时间哑口无言。

舒凫忍不住想,就凭他这个性格,真能成功结交到异性道侣吗?

柳如漪很快便解答了她的疑惑:“邬尧今年一千零八岁,只结过三次道侣。一个没活过他,五百年前寿终正寝了,他还老老实实守了几年丧;一个嫌弃他不解风情,两百年前跟青丘天狐跑了,好得蜜里调油,明里暗里地在他面前炫耀过几次,把他气个半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有一个嘛……”

邬尧寒着脸道:“还有一个是凌霄城派来的杀手,与我结侣十年后布下天罗地网,致我身负重伤,不得不与九华宗合作,避入此地静养。满意了吗?”

舒凫:“……………………”

太惨了!!!

巫妖王太惨了!!!!!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哦,差点忘了。

凌霄城不能算人。

“你明白就好。”

柳如漪见好就收,低下脑袋理了理羽毛,“邬尧啊,你一向情路坎坷,又何必因为错认我是女子,就大动肝火呢?旁的也就算了,你居然拔我的毛……”

舒凫:“……”

果然,拔毛之于柳如漪,就像谈恋爱之于邬尧一样,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

就这样,在齐玉轩的痛苦呻.吟和方晚晴的无能狂怒之中,舒凫、柳如漪和邬尧换了个地方,开始舒凫对巫妖王的“讨教”。

当然,舒凫也没有忘记留下一道封印符,将他们两人困在原地,让方晚晴一心一意地表演“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哼。如你这般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倒也罕见。”

邬尧见她执意一试,便也稍稍收敛了轻蔑神态,认真迎接她的挑战。

他闲闲立在原地,手中竹枝一横,一副清隽风骨之外多了几分飒爽英姿,越发衬出他神清气秀,当真是个人间少有的如玉郎君。

舒凫心想:生得这般相貌,却还是一大把年纪孤苦伶仃……可见他在找对象这方面,确实是挑剔得很了。

柳如漪作为“女子”,的确是要美貌有美貌,要修为有修为,性情潇洒、品格清正、仪态风流,还有一把勾魂夺魄的女神音。

而且,蛟是龙族之后,鸿鹄是凤凰之属,两人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只可惜,柳如漪是个直男。

……这剧情怎么似曾相识?

柳师兄,到底有多少男人为你流过眼泪?

冤孽啊。

舒凫在心中暗叹一声,摆好起手式,再次向邬尧行了个礼,然后挺身一剑刺出。

“我修为低微,此次便向您讨教剑法。前辈,得罪了!”

“哦?小姑娘倒有胆识。你若能胜我一招,便算是你赢了。”

邬尧眉梢一挑,不闪不避,原本随意垂落的手腕轻轻一扬,那竹枝便划了道刁钻的弧线,恰好迎上舒凫剑锋。

竹枝上显然有灵力流转,只听见“锵”的一声清响,舒凫手中的孤光剑竟然被生生荡开!

舒凫:???

——你这是什么强化到极限的竹子,怎么会发出打铁的声音?

她不敢懈怠,不等招式用老便迅速踏步上前,压低身体,反手一剑向邬尧下盘削去。

“呵,雕虫小技。”

这一次,邬尧终于动了——就好像在逗她玩似的,他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舒凫这一剑再次落空,心神却毫无波动,冷静地撤剑、变招,转身再次出剑,俨然将邬尧当成了一根人形木桩,而她则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练剑机器。

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摇光峰经过千百遍操演。对于其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都已经烂熟于心。

邬尧的剑路确实精绝,灵力确实强横,但她每一次应变都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力求做到滴水不漏。再倚仗身形娇小、身法灵活,在他周围来回游走,一时间竟也不露败象。

邬尧身经百战,很快便看出端倪:“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本座不会对你下杀手,便拿本座喂招么?”

舒凫停下步伐,抬起脸来朝他一笑:“哪里,算不上胆大。要不是知道您心慈手软,我可不敢这么玩。”

言外之意,也就是承认了。

邬尧倒也不恼,手中一枝青竹耍得飒飒生风,直教人眼花缭乱。待要细看,一招一式却又好似飘云流水,挥洒自然,没有一星半点卖弄技巧的花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