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我有嘉宾(第2/3页)

谢芳年冷笑道,“当年的鹓鶵族长,可是亲口说过‘鹓鶵风骨,不在血缘,而在魂魄’,鼓励族中晚辈与异族通婚,这才壮大了鹓鶵族裔,有了如今的凌霄城。”

“事实上,鹓鶵的决定并没有错。若是凌山海和他的族人愿意配合,即使血脉不纯,净化魔气也不在话下。”

“但他不愿意。”

舒凫从菌汤锅里挑了一朵香菇出来,含在唇齿间慢慢咀嚼,细品香浓醇厚的口感,“因为他知道,如果鹓鶵祖先复活,决不会任由凌霄城继续横行,他的雄心也将到此为止……唔,这菌汤味道不错啊。”

一般人吃火锅,最多也就是下个鸳鸯锅。摇光峰这口锅特别大,因此一分为五,整了个色彩缤纷的“阴阳五行锅”,清汤、麻辣、菌汤、番茄、老鸭汤,一应俱全,供各人各取所需。

老鸭汤的原料“老鸭”同样是一种妖兽,下锅熬煮之前,江雪声曾经不无遗憾地感叹道:

“唉,如果这锅是鸑鷟汤就好了。”

舒凫:“……”

——就算暂时找不到小紫鸭,也麻烦你正常一点好吗?

不过,就像他们先前讨论的一样,没有合适的鹓鶵后裔配合,即使找到鸑鷟也于事无补。只要小紫鸭尚在人世,时间本身并不是问题。

但是,距离江雪声苏醒,算来已有百余年光阴,鸑鷟却始终杳无音信。更早一步苏醒的谢芳年,同样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上过天,入过地,踏遍五湖四海,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深入魔域,至今仍是徒劳无功。

——除此之外,又能去哪里找呢?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未曾踏足。”

柳如漪没有像舒凫一样沉迷于火锅、烧烤或其他精美菜肴,而是一心一意地浅啜山泉,偶尔小口品尝些灵花灵果,连口脂都没有蹭掉半点,比仙女更像仙女。

“师妹,你可知道,‘紫微仙会’是在何处举行?”

——紫微仙会。

舒凫第一次与柳如漪相遇时,就从旁人口中听说的名号。

人称“天外飞仙”,每隔百年现身一次,不论宗门,不问出身,向修仙界后辈授予传承的隐世大能,紫微仙君。

据说,百年前他为柳如漪赐名“沉璧”,柳如漪也觉得合意,便以此作为自己的道号,这才有了“沉璧君”的别名。

舒凫一心修炼,只知紫微仙会万众瞩目,满世界都为仙君的传承汲汲营营,至于仙会详情,倒是第一次从柳如漪口中听说。

“紫微仙会,先是经过两轮比试,决出名次,再由名列前茅者参加紫微仙君的‘试炼’。”

江雪声解释道,“如漪虽然在比试中拔得头筹,也参加了试炼,却没有见到仙君本人,只是获得了赐名和功法传承。”

柳如漪蹙眉:“说来奇怪。试炼是在一处秘境中举行,我明明快要抵达终点,却有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告诉我,‘仙君闭关,不见外客’,便将我打发出来了。比我更早一届的胜者,经历与我一模一样。”

“再往前,好像曾有人见过仙君,说他是个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白发男子,一句话也不肯多应……”

江雪声补充道:“上一届紫微仙会后,如漪的修为的确突飞猛进,可见传承并非虚设。不过,我们之所以参加仙会,真正的用意,是要向紫微仙君请教一个问题。”

舒凫:“问题……?”

江雪声:“不错。据说,紫微仙会已有近两千年传承,甚至超过了凌山海的寿命。凫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舒凫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你是说,当今无人知晓的鸑鷟下落,紫微仙君可能会知道?”

江雪声颔首,若有所思地偏转脸去,冷冷清清的月色在他眼中明灭,宛如风中摇曳的灯火。

“凫儿,我有预感。”

他轻声道,话语如同春雪,一出口便在夜风中消融,“这一次紫微仙会,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

风前灯易灭,川上月难留。

在沉重现实的罅隙中,再欢乐的筵席,再惬意的时光,也如白驹过隙一般,总会有迎来收场的一刻。

这一夜聚会散场后,江雪声说是身上沾了烟火气,要前往谷中寒潭沐浴,毫不客气地拂袖而去,抛下司非和柳如漪收拾残局。

舒凫不好意思像他一样狗,坚决拒绝了江雪声的同行邀请,留下给师兄弟和风瑾瑜帮忙。

而且,司非在席上多饮了几杯灵酒,隐约已有七八分醉意,步履蹒跚,一会儿变成人头鱼身,一会儿变成鱼头人身,一会儿又变成左半人右半鱼,直唬得风瑾瑜一愣一愣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干活的模样。

果然,还没到一刻钟,司非便彻底醉倒,整个儿变成了一条酒糟鱼,鱼头朝下,“噗通”一声栽入湖中,一边打着圈儿畅游,一边摇晃着鱼头引吭高歌:

“摇光峰上摇光潭,摇光潭里一叶船……”

舒凫笑道:“三师兄,你换一首吧!这篇歌词,我都听你唱了二十年了。”

司非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认真清了清嗓子,乖觉地换了一首:

“但使龙城飞将在,朕与将军解战袍,从此君王不早朝……”

舒凫:“…………”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

柳如漪立刻高举双手:“不是我教的,是昭云!”

在虎视眈眈的师妹面前,他求生欲极强,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解释道:

“先前你们都不在,司非一直缠着昭云追问,问你和先生、叶书生和萧铁衣是何种关系,为什么感觉与他和先生、他和叶书生不一样?他是不是被疏远了?昭云不胜其烦,就给他念了几句诗,让他自己领会……”

舒凫:“?????”

——不是,她和江雪声就算了,叶书生那也算“朕与将军解战袍”?

——那根本就是“大声问圣僧,孤王美不美”嘛!

“…………”

再说另一边,谢芳年少时端庄自持,极少饮酒,要么是保温杯里泡枸杞,要么是一壶热水走天下。今夜他难得片刻开怀,没有特意用灵力化解酒意,同样带了几分朦胧的酩酊之意。

他凝视着舒凫和风瑾瑜忙碌的背影,眼睑半开半阖,忽然有几分恍惚。

“……其实,紫微仙会也好,魔域也好,你们都可以不去。”

借着这点酒意,他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你们还年轻,只要将一切都交给长辈,就能一直留在摇光峰,度过如此无忧无虑的岁月。对你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舒凫清清楚楚听在耳中,心中明白谢芳年的顾虑,当下也不回头,背对着他朗声应道:

“不可能的,谢前辈。‘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人生在世,本就是进亦忧,退亦忧,哪里来真正的‘无忧无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