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4/4页)

“能不能等过完生日再去?”

“少训所也能过生日,而且里面还会准备专门的生日蛋糕。”曹敬大笑。

“你在里面过过生日?”雷小越好奇地问。

“没,看别人过的。”曹敬回想了一下,“过生日的是我那时候的室友,他名字很怪,姓很罕见,姓相。至于我嘛,我这辈子没过过生日。”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不过生日?”

曹敬在黑暗中笑了一声,说:“真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怎么会?”

“金蔷薇历七十四年大洪水,我当时刚出生,洪水过去之后被救灾的军队发现后送到卫生院,后来又被送去福利院。我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身份证上写的是一月一号。洪灾中有的堤垮了,上面的大人没了,就剩下家里的小孩,福利院里不知道自己生日的人大部分都是这种。我们的生日都是一月一号,过元旦的时候顺便一起庆祝了。”

在那场席卷数省的洪水里,死了不少人,受灾人数以十万计。灾后重建工作做得很艰难,有些洪水中出现的孤儿被统一交托给国家福利院收养。那时候领养的法规还不完善,所以大多数人是由国家养大。

“我们这批人是天灾搞出来的孤儿,看着还正常。福利院里还有很多被丢掉的小孩是先天畸形,各种奇形怪状的都有,外人看着都害怕。那会儿分了好几个班,我在抗洪班,还有成长班以及归化班。成长班的以残疾和畸形小孩为主,他们班的班长长得黑又是兔唇,我们都叫他黑兔子,他弟弟也一样,叫小兔子。”

曹敬说起了福利院里的往事,他不是喜欢说这些的人,从福利院里出去之后,几乎没有人会主动说自己是福利院里长大的。说出来后,会被当成某种异类,被施以同情或厌恶的目光。

“福利院里有那么多人,又没人管着,岂不是很自由?”

“这你就错了。虽然人多,但是还是有人管的,而且管得很严。”曹敬在黑暗中摆了摆手,也不知对面的雷小越能不能看到。“我们那时候也打架,不过跟你们这会儿打架不一样,可以算得上是帮派斗争了。特别是我们抗洪班和归化班,差点儿打出人命来。”

“归化班是什么?”

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曹敬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归化班的,都是夜摩岛来的归化民孤儿,算是历史遗留问题。因为语言问题,迁到国内的归化民基本上都喜欢住在一起,就是所谓归化村、归化街。发洪水那年,沧江跟渝水交界的西南那块,有个很大的归化村被淹了,抗洪死掉的人特别多,所以后来有二三十个归化民孤儿被送到这里来,专门分了一个班。”

雷小越似乎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你们孤儿院里打架很厉害?为什么会打起来的?”

“这就是个有点儿长的故事了。”曹敬在黑暗中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个故事可能对你来说有些教育意义。你想听吗?我去外面泡杯茶,然后我可以讲给你。这个故事里,可不止一个人有超能力。”

曹敬去外面泡了杯茶,他在茶水间里等开水的时候站了一会儿,回忆了不少往事。

那些许久不曾回想的记忆,这会儿似乎逐渐鲜明起来。涮茶叶的几分钟工夫里,他回忆起的细节越来越多,沧江市儿童福利院的那些生活汹涌地扑面而来,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手上的工作。

“是这样的。那时候归化班的班长叫明郁江,是个女生。”他准备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头,“可能小时候女生发育比较早,所以那会儿我印象里女生都挺早熟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福利院里的小孩儿都挺早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