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6页)

舞蛇默默听着洁西说话,被话里蕴含的可能性吸引住了。

“大夫,相信我,”洁西说,“我们可以互相帮忙。假如他们接受我,他们也一定会接受我的朋友。假如他们不接受我,他们仍然必须偿还欠你的恩情。我们两人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办法表达出我们两人的要求。”

舞蛇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她很自豪于所拥有的训练与能力,更以自己的名字为傲。期盼用其他方式为青草的死亡赎罪,而不是乞求宽恕的想法吸引住她。每隔十年,一位年老资深的医生会长途跋涉,到城市里去寻找能够更新梦蛇繁衍后代的技术,但他们总是被拒于千里之外。假如舞蛇成功的话……

“这个办法行得通吗?”

“我的亲戚会帮助我们,”洁西说,“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能让外星人帮我们。”

一整个热气腾腾的下午,舞蛇和同伴所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舞蛇决定在长途旅行出发之前,让白雾和狂沙从袋子里出来片刻。在她离开帐篷前,她在洁西身边停下脚步。这名美丽的女人正安稳熟睡,但她的脸色发红。舞蛇摸摸她的额头,洁西可能有点发烧。也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舞蛇想洁西虽然没有严重的内伤,但可能还在出血,甚至形成腹膜炎。舞蛇能治疗这种疾病。她决定不要打扰洁西,先观察体温是否会再升高。

舞蛇离开营地,去寻找一个她的毒蛇吓不到人的僻静之地,她经过艾力克附近,看见他神色阴郁地凝望着天空。她犹豫着要不要走向他,他仰视天空,看起来似乎很困扰。舞蛇一语不发地坐到他身旁。他转过来面向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痛苦折磨着他,原本善良的天性从脸上消失不见,让他看起来既丑陋又邪恶。

“是我和马利戴斯让她残废的,对不对?”

“让她残废?不,当然不是。”

“我们不应该移动她。我早该想到的。我们应该把营地搬到她发生意外的地方去。也许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神经还没断掉。”

“她的神经已经断了。”

“但我们那时并不知道她背部受伤。我们以为她撞伤了头。我们可能动到了她的身体”

舞蛇将手放在艾力克的手臂上。“那是冲撞力造成的创伤。”她说,“任何医生都看得出来。当她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相信我,你和马利戴斯不可能对她造成那样的伤害。”

他手臂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舞蛇松了一口气并将手拿开。艾力克粗壮结实的身体力气很大,而且他一直极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舞蛇担心他会不自觉弄伤自己。他在三个伙伴之中的地位比他看起来还重要,也许还远比他自己想象的重要。艾力克是实事求是派,因为他的缘故,营地的生活才能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他和购买马利戴斯作品的买主打交道,并且他能在马利戴斯艺术家的浪漫天性与洁西冒险犯难的精神之间,取得一种和谐的平衡。舞蛇希望通过自己告诉他的真相,能减轻他的罪恶感和紧张的情绪。不过目前舞蛇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当天色渐暗,舞蛇轻轻地抚摸着狂沙满布图案的鳞片。她不再因为知道这条菱纹背响尾蛇喜欢被抚摸,甚或是像狂沙这样脑容量狭小的生物也能感受到欢愉,而惊讶万分。从手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觉得愉悦,狂沙静静地将身体蜷曲,偶尔还轻弹蛇信。它最近才刚刚蜕皮,颜色变得鲜艳明亮。“我让你吃得太多了,”舞蛇用充满溺爱的口气说,“你这个懒惰的家伙。”

舞蛇曲起膝盖至下巴下方。这条响尾蛇靠在黑色岩石上,身体的图案几乎就像白雾白花花的鳞片一样鲜明。地球上任何存活下来的毒蛇、人类,或其他事物还是无法适应他们现在生活的世界。

白雾没有出现在舞蛇的视线范围内,但她并不担心。那两条毒蛇都已经牢牢记住她,它们都会待在她周围甚至跟随她。医生的训练让它们能够牢牢记住他们,但这两条蛇都不够聪明,无法学会比将舞蛇铭记在心以外更高一层的技能,但白雾和狂沙一感觉到她敲击地面的震动,就会自动回到她身旁。

舞蛇全身放松地靠在一颗巨大的砾岩上,由于亚瑞宾族人送她的沙漠长袍的保护而不至于受伤。她很想知道亚瑞宾现在正在做什么,又身在何方。他的族人是游牧民族,放牧着一大群的麝牛,这种牛的牛毛可以织成如丝绸般上好的毛料。如果想要再遇到他的家族,她势必要漫天寻找。她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发生,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想再见到亚瑞宾一面。

只要看到他的族人就会让她想起青草的死,如果她真能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话。她对他们作出了错误的判断,造成青草的死亡。虽然他们很害怕,她原本以为他们还是会信任她,他们所犯下的无心之过,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武断。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沮丧的情绪。现在她有一个弥补的机会。假如她真的与洁西他们同行,找出梦蛇的产地,并捕捉到新的梦蛇甚至发现为何它们不在地球上生育的原因她就可以衣锦荣归,成功达成她的老师与几个世代以来的医生都做不到的事,而不用颜面尽失地回乡。

该返回营地了。她攀爬在挡住峡谷出口的崎岖岩石上,抓着表面微微突起的岩块,寻找着白雾。这条眼镜蛇全身缩在一大块的玄武岩上。

舞蛇从斜坡顶端拿起白雾,并且轻抚它狭小的头部。它的头小小的,颈背未开,平静得就像一条温驯的无毒蛇。它并不需要有一个厚重下颚来装容毒液,只要少许的剂量,它的毒液就足以致命了。

当舞蛇转过身,金碧辉煌的黄昏景色霎时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地平线上,太阳变成一团朦胧的橙色火球,阳光在灰蒙蒙的云层染上了一片紫红色的彩霞。

舞蛇看到火山口群横跨了她下方的沙漠,一直延伸至远方。地表上布满了许多呈环形盆地的火山口,有些火山口位于熔岩流必经的路径上,熔浆熔化了洞口刚凝固不久的熔岩。还有一些火山口就像在地表上挖了一个大洞,经年累月被风沙吹拂覆盖之后,形状依然清晰可辨。这群火山口涵盖范围非常大,它们可能来自同一个源头。核子战争爆炸的威力已使火山枯竭。战争早已结束,几乎快被人们遗忘,所有那些知道或关心战争爆发原因的人,都已经死在战火中。

舞蛇环视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很庆幸自己没有靠得更近。在舞蛇的这个年代,战火可见或不可见的影响力仍在类似的地区里苟延残喘。这种情况已经延续好几个世纪,时间远远超过舞蛇的年纪。她和同伴扎营的峡谷也许并非完全安全无虞,但他们待的时间不长,还不至于会发生严重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