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司岂问道:“陈老大现在以什么为生?”

老板娘不讲究地唆了一下牙花子,道:“学了几天厨子,现在开饭庄呢,就在北头,卖的都是家常菜,味道一般,还不如我男人呢。”

纪婵心中一凉,什么线索,分明是恶意竞争,乱扣屎盆子罢了。

司岂眉头紧蹙,眸色亦深了几分,“这位大嫂,陈老大开的是饭馆,那几日他去没去城里一问便知。”

他把双手背到身后,居高临下地问道:“赵二娘子惨死,已然是不幸中的不幸,名声若再被你这几句话坏了,你猜她会不会死不瞑目?”

“啊……”老板娘收起沾沾自喜的嘴脸,呐呐道:“我就随便说说,那么较真儿作甚。”

“哼!”司岂一甩袖子出了门。

纪婵对老板娘说道:“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恨不消啊,你好自为之。”

二人先后走出客栈。

纪婵道:“司大人,要不要看看这位陈老大?”他们用饭时是伙计招待的,没见着厨子兼东家。

司岂摇摇头,“李大人是认真的人,既然饭庄在北头,陈老大又凶名在外,当过屠夫也是厨子,定然查过了。”

纪婵笑道:“此言有理,那去赵二娘子的娘家看看?”

“好。”

两人重新往北面去了。

八里铺不在官道上,镇上并不热闹,但纪婵二人一出现,就勾出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人们议论纷纷。

“还是查赵二娘子案子吧。”

“对,我看着他们从赵二家出来的。”

“赵二娘子是个好女人,可惜了。”

“好人不长命啊。”

“她一死她娘也死了,啧啧,白发人送黑发人,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张八斤能活这么久,也多亏赵二孝顺。”

“可不是嘛,延医问药没少搭钱。”

“这位大哥,张八斤是谁,赵二娘子的母亲吗?”纪婵忽然插嘴了一句,她记得赵二的母亲也提起过这个名字。

“对对对……”那人见纪婵跟他说话,顿时激动地语无伦次,“哎呀,这位是京里来的大官吧,我叫张三,赵二娘子的娘是我没出五服的婶娘。”

纪婵与司岂交换一下眼色,停了下来。

纪婵问道:“赵二娘子的娘家都有什么人,他们现在怎样了?”

张三道:“什么人,都是老实人呗。她娘一直病着,知道赵二娘子去了,他娘一时受不住,也去了。我那堂叔身体也不好,唉……幸好几个儿女都很孝顺。”

“大人,她们一家跟赵二娘子的关系好着呢,绝不会杀人的。依我看,肯定是城里人干的,城里人瞧不起我们乡下人,我上次进城……”

张三大概被城里人坑过或者看不起过,一提起城里人就义愤填膺,说的内容也跑到了八千里外。

“司大人,纪大人,请这边说话。”老郑忽然出现了,把纪婵司岂解救了出来。

——他找纪婵司岂没事,单纯为了解围。

司岂道:“老郑这是打哪儿来?”

老郑道:“小人去赵二娘子的娘家了。”

纪婵道:“如何?”

老郑道:“她的几个兄弟没让我进屋。赵二娘子的母亲得知她的死信儿后,两天都没熬过去。其父身体也不好,我们就在外面聊了聊。属下以为,那一家子人不错,不大可能杀人。”

纪婵道:“老郑,老董他们去药铺了吗?还有厨子陈老大,都查过了吧?”

老郑点点头,“因为要查砒霜的来源,南城的所有药铺和医馆都去了,没有线索。”

“陈老大也查过了,他那几天在饭馆里,不少人能作证。”

“确实棘手。”纪婵看了看司岂,“接下来怎么办?”

司岂坚定地说道:“再看看,总不能就这么回了。”

纪婵同意。

暗道,她的心里年龄可比司岂大好几岁呢,可不能就这么沉不住气。

两人分头行动,重新调查赵二娘子的社会关系,以及同去京城的几个卖鸡蛋的妇女。

然而,忙活了一下午,还是一无所获。

晚饭照例在陈老大的铺子。

因为是傍晚,饭馆没什么客人。

最后一个豆角干炖肉粉是陈老大亲自端上来的。

他三十出头,身体强壮,满脸横肉,但目光平和,没有太多侵略性。

“爹。”一个两三岁的小胖子怯怯地溜了进来,好奇地看着纪婵和司岂。

“诶。”陈老大笑眯眯地走过去,把小胖子抱起来举了举,又歉然地说道:“这是我家小小子,不打懂事儿呢,诸位大人莫怪。”

“孩儿他爹……”一个妇人闯了进来,瞧见小胖子老老实实地趴在陈老大怀里,松了口气,埋怨道,“臭小子,动不动就瞎跑。”

陈老大用下巴上的胡茬在孩子脸蛋上蹭了蹭,孩子可能觉得痒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妇人不高兴了,劈手把孩子抢了过去,“哪有你这么当爹的,没轻没重的,瞅瞅,都扎红了。”她抱着孩子往外走,到了门外又嘱咐道,“你好好跟几位大人说,那些狗东西就会胡沁,咱身正不怕影子歪。”

“诶,你放心。”陈老大憨憨地应了一声。

男人粗犷,女人彪悍,但相处和谐,一家人很幸福。

司岂看看门外,看看陈老大,又看看纪婵。

纪婵没注意到他的打量,欣慰地笑了笑,丝毫不见艳羡的迹象。

司岂有些失望,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二位大人,小的跟赵二娘子没啥关系,就是年轻的时候稀罕了几天。”陈老大说道,“她出事那两天,我一直在饭馆里,没出过门,不少人都看见了。”

纪婵解释道:“陈老板别担心,我们是来用饭的。但你既然来了,我们就聊一聊。”

“你是生意人,总要招呼南来北往的客人,有没有听说过什么?”

陈老大松了口气,挠了挠头,“平时都是镇里的人来吃饭,没听说过啥,该说的当时都说了。”

司岂整理好心绪,说道:“请你再说一遍。”

陈老大不敢违抗,心平气和地又说了一遍。

“……咱是屠夫,人家看不上我也是该当的,我那时确实恼了一阵子,不过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为了娶个好媳妇,还放弃了杀猪的营生,学了几天厨子,后来就娶了现在的女人。成亲后,我跟赵二家的来往不多,但碰见了也说话,前些日子赵二娘子还问我哪有卖膏药的呢,她说她三弟总腿疼,一下雨就疼……”

纪婵和司岂对视一眼,但俩人什么都没说,而是听陈老大把事情讲完才打发了他。

用完饭,二人出了饭馆。

纪婵抬头看司岂,道:“膏药应该是个线索。”

司岂点点头,道:“大街上卖祖传秘方的不少,走街串巷的铃医也卖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