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司岂对济州官场的了解源于一路上的恶补,远不如余飞熟悉。

但他不能完全依赖余飞。

毕竟,余飞在局中,当局者迷也未可知。

送走余飞,纪婵和司岂回到正堂,坐在两边客座上,一个看着蜡烛,一个盯着门口飘飘荡荡的气死风灯。

二人都是沉得住气的人,时间在各自的心事中飞逝,仿佛一个恍惚间,二更的更鼓便响了起来。

“二更了。”纪婵起了身。

“是啊。”司岂回过神,端起茶杯,喝光了温吞的茶水。

“早些休息吧,免得白天没精神。”纪婵往西次间走去。

司岂的脸又红了。

被纪婵说中了,白天睡得太多,他现在毫无睡意,

“二十一。”他叫住纪婵。

“嗯?”纪婵停下,回过头。

因为略微低头,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稍显锐利,但这无损于她的美,反而多了几分平常难以看到的气势。

“呃……”司岂有些呆,盯着那双点漆的一般的眸子,竟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四目相对。

纪婵仿佛掉进一个两汪深潭之中,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挣脱出来,情感上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在里面溺毙。

“三爷,纪少,热水烧好了。”罗清在门外喊了一声。

两人被吓了一跳,抽筋似的震了一下,双双别开眼。

纪婵掀起帘栊……

司岂又开了口,“这里的事情暂时用不到你,我想让你到临县等我。”

“这不行。”纪婵转过身,“司大人,圣旨说……”

司岂打断她,“圣旨说,让你验杨宏远的尸,并不包括济州之事。”

纪婵摇摇头,话虽如此,但这么凶险的事,她又岂会扔下司岂独自离开?

司岂还要再说。

纪婵已经进了屋子,“谁都无法保证我们进城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也无法保证我离开时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风险一样大,司大人莫操心,早点安歇了吧。”

司岂对着晃动的帘栊愣了愣神。

罗清提着两桶热水进来,瞧见司岂的样子,暗暗叹了一声,心道,我家三爷可真惨,二十五六了,女人都没怎么碰过呢。

看得到吃不着,真是可怜哦!

司岂思考半宿,也认为纪婵说得有道理,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确更好一些。

第二天一早,纪婵在院子里练拳。

小马罗清等人一边围观一边跟着比划。

“诶,这套拳法挺实用。”

“我也那么觉得。”

“来来来,你踢我,我用这招防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

司岂睡得晚,便又起来晚了,出来时几个人正玩得热闹。

几人停下来,一起打了声招呼。

司岂跟他们点了点头。

纪婵刚好打完一遍,收了架势,说道:“三爷,你看我这套拳法能不能普及一下?”

司岂眼睛一亮,“当真能了。”他早就觉得纪婵这套拳法简单实用,但考虑到师承问题,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师父那边没问题吗?”

纪婵点点头。

司岂拱了拱手,“那太好了。”他往纪婵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我回去就替你上个折子。”说不定纪婵能借此升个一官半职的。

老郑见他二人举止亲密,不好打扰,便摆了摆手。

五个人一哄而散,洗漱的洗漱,买早点的买早点去了。

司岂嘴里温热的气息吹到纪婵的耳朵里,痒痒的,又酥又麻,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却没有表露出来,一本正经地吐槽道:“你这些手下好像都不怎么正经。”

司岂一低头,目光落在纪婵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安慰道:“他们都是老油条了,你不必理会。”

……

用过早饭,陈征来了。

余飞今天没有特殊安排,派陈征过来带他们在城里转转。

这正合司岂等人的心意。

一行人从胡同口出去,立刻分散开来,融到人群之中。

济州城没什么名胜,城中有条济水,两岸风光不错。

济水南面的济民大街,是济州最繁华之地。

将近午时,陈征领着司岂等人进了一家名叫天香阁的饭庄,吃了顿地道的鲁东菜。

从天香阁出来,大家伙儿上了陈征让人租来的两条船。

陈征坐在长凳最前面,介绍道:“从这里顺流而下,有个微雨湖,湖心有座小岛,岛上的微雨楼是咱们济州最好的茶楼。”

船娘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很爱说话,闻言笑道:“微雨楼的茶可贵哟,听说一盘瓜子都要卖上半两银子。”

船老大点点头,“在那儿喝茶的都是权贵,几位客官要去可得小心咯。”他的目光在纪婵和司岂脸上胶着片刻,叹了一声,到底什么都没说。

大约两刻钟后,两艘船从济水进入微雨湖。

湖不算大,最宽处大约七八十丈,湖心岛的面积就更小了。

上面建了一座三层的茶楼,周围栽了几棵花树,就没什么空闲地方了。

东侧码头上停了七八条漂亮的花船,各个豪华精致。

船娘手搭凉棚,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今儿什么日子哟,那几家的船都在,客官们可要仔细了。”

陈征也在看,介绍道:“确实,黄家的,郑家的,李家的……济州几个豪门的船都在。晚生明明听说黄铭睿去曲溪了,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呢?”他无奈地摇摇头,凑近司岂小声说道:“黄铭睿是黄汝清的独子,喜爱男色,如果他在只怕有些不妙……不如让船老大绕着岛游一圈,二位意下如何?”

司岂看了着纪婵。

纪婵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你该担心你自己才是。”

司岂:“……”

罗清和小马对视一眼,“嗤嗤”笑了起来。

陈征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诚恳地说道:“你们二位确实都不大安全。”

司岂就不必说了。

纪婵穿的也是男装,画了剑眉,眼睛大而有神,唇红齿白,一副小白脸的模样。

“来都来了,怕什么。”纪婵带上斗笠,手里的扇子一抖,遮住大半张脸,“走吧。”

几人一上岸,就有一个清秀伶俐的伙计迎了上来,“几位客官,里面请。”

陈征见司岂仍没有退意,一摆手,道:“牵头带路吧。”

才走两步,就见另一个小伙计迎了出来,后面也传来了说笑声。

纪婵下意识地回了头,不由有些呆了。

码头上的确又来人了,在一群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长了一堆青春痘的少年中,立着一个谪仙般的少年。

她以为泰清帝长得足够美了,却没想到还有人比泰清帝还要漂亮。

那少年穿着月白色道袍,白玉冠绾起一头乌发,额头饱满,眉目如画,一张浅淡的薄唇勾着浅浅笑意,行走间略带散漫之意,一举一动都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