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开业第五十二天

虽然年轻的学徒们兴致高昂,跃跃欲试,但他们在事前准备上依旧足够谨慎,寄希望于巢穴原主人是个善良阵营太荒唐,何况魔法师从来就不靠感知和幸运吃饭。

他们重新清点自己的私藏:这些传承自缄默塔的雏鸟手上总有几件师长的馈赠,用以在关键时刻保命。

之后还租用实验室对各种原材料进行处理,苏茜收下租金,看了眼因此扩充不少的制作列表,默默摸了摸鼻尖,感到一点隐晦的心虚,欸,这算不算是把人卖了还让帮数钱?

最后的人选则是通过辩论、吵架和小规模斗殴决定的:亡灵学徒朵拉、艾赛亚和莫里,黑魔法学徒尤妮丝与贝蒂,以及博物学者托兰。

年轻人们考量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尽可能周全地丰富自己的行囊:防御符石、精力药剂、以及解除卷轴,传送符石不需要携带,但操纵魔像的白水晶是必需品,还要一些攻击卷轴与符石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还有施法材料、法术书和抄录笔,余下的一点缝隙塞了条德■巧克力。

巴赫对这些科班同行的库藏感到非常羡慕和惊讶,他试图解释如果不乱动东西,那个巢穴其实没什么危险。当然没人听他的。

临近出发时,他们换了新的队员。

“走吧。”拉斐尔说,“阿尔德罗留下来。”

正摇头晃脑地等候在一旁的骨龙闻言愣了一下:“咦?”

拉斐尔看看龙,似乎想交待什么,最后还是放弃无用功,敲敲他的颌骨。

阿尔德罗显得不太开心,他趴下来,嘴里呜噜呜噜地嘀咕:“为什么你总是不带我去?”

“因为,”拉斐尔非常敷衍地思索一下,“谁让你连吐息都不会?”

“可是——”阿尔德罗呆愣片刻,然后用尾巴用力拍打地面,竭力反驳道,“我现在是骨龙了,骨龙本来就不会吐息!”

拉斐尔从善如流:“嗯,所以才让你留下来保护这些旧兽人?”

龙颅骨内的魂火顿时凝滞住了:“……这样。”

他犹豫了。

目睹一切的苏茜:诶!这是究竟什么欺骗狗狗看家的糟糕话术!

她忍住笑意,熟练地走上前,伸手摸摸阿尔德罗,游刃有余:“麻烦你啦,阿尔德罗最厉害啦!”

龙的翅膀尖随即下意识扬了扬,他流露出点苦恼的情绪,趴在地上想了想,又想了想,最后别别扭扭地嘟囔着:“既然这样、既然这样,那我就勉强帮个忙……”

拉斐尔:“但是不许弄坏东西。”

阿尔德罗:“……”

龙重重喷了口气:“噢。”

——

法师巢穴距离酒馆并不远,否则巴赫先前也不会成为唯一常客。借助骑具只需要小半天就能够抵达。

那是雾星河上游的一段支流河道,哪怕在丰水季时,水位也不足以让航船通过。现在河道内残留着沼泽泥怪爬行过的痕迹,还有一些亡灵沿着河畔蹒跚,在几个陷阱的残骸里,还能看到零散被分食后的碎块。

巴赫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以前用来抓仆从设下的,其实还挺好用,不过现在好像全都坏掉了。”

苏茜看了一眼那些陷阱中的遗骸,那些被魔药气息吸引、然后被弄翻的倒霉亡灵没等来十次操纵术只能成功一次的蹩脚法师,惨遭其它同类瓜分。她不由得对巴赫升起一点肃然起敬:果然,哪怕是野生的魔法师也不是只凭幸运值就能苟活的。

而巢穴的入口隐藏在河畔一片枯萎的芦苇丛中,像半块窖井盖,上面刻着隐秘的花纹,它的颜色跟周围的泥土非常接近,如果在丰水季,这个入口几乎就在浅滩上。

巴赫吟唱了一段简短的咒文,窖井盖“当啷”一声轻响,向下打开,露出一条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通道,一副简单的绳梯垂在斜向下的通道边缘。

“下面就是了。”巴赫说,“不过,入口比较窄,体型太大的仆从是进不去的。”

说完他驾轻就熟地钻进那条通道,顺着绳梯爬了下去,下方传来一声落到实地上的响声。

有巴赫做示范,其他学徒也从作为载具的魔像上下来,他们将无法通过入口的大型魔像收起来,由动作灵巧的辅助魔像打头,一个接一个的进入巢穴内部。

绳梯正下方是一片培植田。

与能用简陋来形容的入口不同,这些培植田有着漂亮的石头底座,其实说“田”并不准确,严格来说,这明明应该是一个花坛,只是里头如今只生长着零星菌类。

花坛边的台阶向下延伸,穿过一个大概是拱门的入口,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个宽敞的平台。

巴赫已经点亮了魔石吊灯,一张L型的长桌被安置在平台中,上面横七竖八地放满了实验用的器皿,以长桌为中心,堆积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锅碗瓢盆跟书籍卷轴塞在一块,用途不明的奇怪材料与道具装成一箱,长桌下方铺着简单的被褥。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笼子里关着两只枯萎的沼泽泥怪。

苏茜:……哇,这是什么死宅的房间!

房间的前任主人,巴赫就像每个突然被直系上司或暗恋女神造访的宅男一样,还试图垂死挣扎地收拾一下,结果“哐当”一声,保持着微妙平衡的杂物堆垮了一地。

他局促地擦擦手,努力解释道:“那个,是这样……我出门前忘记收拾了。”

缄默塔学徒默默看着他,在野生法师窘迫得快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发出“噗”的一声轻笑,仿佛是个信号,他们纷纷笑起来。

“抱歉抱歉,不是在笑你——”亡灵学徒朵拉扶着同伴的肩膀,轻快地笑道,“真的,这没什么,反正我们都差不多,其实我以前还用烧杯煮过马铃薯!”

“小恶魔烟熏肉,”贝蒂不甘示弱,“在实验室里闭关三天的黑魔法师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茜:太惨了,图什么!

巴赫在笑声中稍微放松了些,他掩饰地干咳一声,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床褥往桌子下踢了踢,拽出一只箱子,从里面翻出几卷破旧的手札,又手忙脚乱地清理了一下被器皿堆满的长桌。

然后他发现没有椅子。

学徒们察觉到野生同行无言的尴尬,他们很快发现了根源,于是笑嘻嘻地将辅助魔像拼成椅子,拖到长桌旁,头碰头地围坐在一起,轻手轻脚地翻开手札。

说是手札,其实应该是日记本,前任主人在里面随心所欲地写了许多东西。

糟糕的天气,培植田的生长情况,游记见闻,当日心情,整整三页半的魔药配方,涂涂改改到最后发现是个失败品,没头没尾的时间、数据、反应情况,大概是实验时随手记下的。有用的“干货”七零八落地夹杂在这些冗杂记录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