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3页)

有一次,他无意间听到某些关于前任领导的小道消息,才知道原来是遭遇设计陷害才引咎回国的。新来的首席代表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才凡事都异常小心谨慎。

他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佳娴,想提醒她江湖险恶,尤其是身为合作方的陈林生品格不太靠谱。可没想到,已经恢复“女王”风范的佳娴对此表现得十分不屑一顾。她还劝诫韩逍应该把事情转换一个角度去看待,生意场一贯如此,不择手段才是收获成功的捷径,如果计谋又省钱又省力,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

韩逍听到此番慷慨陈词,不觉内心一阵痉挛,他抬眼望着对面这个聪明干练的女人,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再想想她的那番话,真切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如此遥远。

他与佳娴再没有过多的交流,更无从判断佳娴的表达,哪些是发自肺腑,哪些又是情势所迫,妖言惑众和真情流露显然没了差别。

不管你有多么真诚,遇到怀疑你的人,你就是谎言;不管你有多么单纯,遇到复杂的人,你就是有心计;不管你有多么的天真,遇到现实的人,你分明就是笑话!内心失落的韩逍慢慢走近了死胡同。他无法改变佳娴的务实与强势,对自己的处境更是困惑重重无可奈何。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一切都在佳娴父女的掌握之中。可他又该如何跳脱这提线木偶般的日子呢?

他开始麻木不仁地整天热衷于酒局、牌局、k歌和泡吧——当然,这最后一种大多是与他一党的那几个老爷们的小聚,他充其量也就是在佳娴眨巴眼的空闲里做个逢场作戏的傻子。

多想找个机会痛痛快快地骂一场,或者喝个昏天黑地,壮起怂胆把该说的一吐为快,把该毁的毁绝了。遗憾的,类似冲动每每都以不了了之收场。

上次旅行到云南的丙中洛,他整个人像丢了三魂六魄一般。他不敢承认,自己是在默默地思念着某个人,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思念。

能用语言表达出的爱恨离愁往往是轻浅的,那些刺上心头的破碎与愁苦,别人也无从体会,更替代不了,只有自己舔舐伤口,等它结痂,看它复原。当那一层表面的疤痕愈合时,别人便会忽略遗落在深处的隐痛。可自己是清楚的,它已流向心间,流入血液,弥散全身,乃至开花结果。想来应该是一枝幽暗的绿萝吧,顺着生锈的心事滋长攀爬,不知不觉已在似水流年中,根深蒂固!

有天晚上,郁闷之极的韩逍从公司下了班,一个人去喝闷酒。

老爷们儿神侃的微信群里,一帮人都开始没边没沿地瞎聊。韩逍在里面发了条语音,说自己在某酒吧,谁有空可以过来。

结果,压根没人理他这茬儿。

酒穿肠,人寂寞。韩逍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无人倾诉。不由地想念起远在天边的褚遥。

他的手机里存着一张在独龙江“神田”为她拍下的照片,那也是他唯一一张没有给任何人看过的摄影作品。

上次去云南,他拍回了很多精彩的照片发在网上,被那帮狐朋狗友以艺术之名,“恬不知耻”地分享给了若干圈子,但这一张,他小心翼翼地存在了手机里,从未外露过。

他一手扶着酒杯,一手拿着手机,醉眼惺忪地低头望着里面那一张熟悉又遥远的笑脸,雏菊的清丽与芬芳恍如隔世。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心酸如雨。

褚遥,这个让人过目难忘的清纯女孩,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上次离开前的简单拥抱,至今还让他心旷神怡。可那时他开口未讲出的话,如今看来是那么可笑又可耻。

他默默咽下涌上胸口的酸楚,指尖温柔地轻轻触摸着屏幕上的脸颊,整颗心慢慢湮没在思念的汪洋。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灌下。韩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想法,他从手机的通讯录中翻出褚遥的号码,颤巍巍地输入了三个字:“还好吗?”并按下发送键。

随后,他放下手机,心头顿感如释重负。

出乎韩逍的预料,褚遥的信息马上回了过来:“一如既往。你怎么样?”

“我?咳,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我自己都纳闷儿,日子怎么可以过得这么滋润呢?林徽因怎么说得来着,你若……”韩逍故意装出轻松的口吻。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对,对,对!若是安不好,就加倍赔偿!”

“哈哈,贫嘴!”

“再穷不能穷了嘴巴,我这也是响应国家号召。”

“浪费可耻呀,想想山里的孩子们!”

“必须想啊!”韩逍还想再加一行“尤其是你”,可犹豫再三,还是忍痛作罢。

“村长昨天还谈起你,说有空的话常过来看看,就怕你们太忙了!”

忙?忙个虚与委蛇蝇营狗苟的大头鬼吗?韩逍心底的幽怨一下升腾起来,真想立刻打电话过去,把这前前后后的不堪跟她一吐为快。可转念一想,为何要向纤尘不染的世界里传染绝望?思忖片刻,回复了一句“一定去,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讨厌!还在批作业,不聊了!”

韩逍望着屏幕不禁忧从中来,真的好想再多说几句啊。手机像是接到感应一样,知趣地响了一声:“感谢你们如此热心,公益捐助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别让自己太辛苦。”果然是褚遥。

“请党和人民等我胜利的消息吧!”

韩逍又想起临别前,褚遥曾忧心忡忡地说起,孩子们连吃的穿的都是紧紧巴巴,更别说课本、文具什么的了……每天看着他们在这样简陋的校舍里上课,真的让人心疼,要是到了冬天可怎么办?

“谢。晚安。这些小脑袋瓜啊,连出错都这么别出心裁,以后说给你听。”

“要注重学生语文基础知识的培养,比如按学期开展朗读和书法练习!”

“你不是保证给每年回来给孩子上课嘛?”

“我保证!来,拉钩!”韩逍本来还想问问扎姆朵儿,是不是那天的行为会对她有些坏影响,但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他隐约感觉这份关心有些多余。

从那晚开始,韩逍感觉生活又突然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他开始搜寻跟资助贫困山区孩子上学相关的公益组织,也找机会游说自己能接触到的一些企业主、商人,希望可以通过募捐善款来帮忙解决孩子们上学的种种困难,冷眼虽多,收获却也不少。

这些日子里,他与褚遥的信息往来越来越频繁,除了探讨一些支教和公益的话题,还会各自聊起自己身边的趣事;韩逍跟她说到身边的那些朋友,褚遥总是带着十足的热情说起她的每一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