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沉重打击

省委常委会开了一天,下午一直开到六点钟,侯向说:“请大家到宾馆吃便饭,晚上继续开,九点半休息。明天一天争取结束。”

常委们出了书记楼,每人都上了自己的车,前往宾馆就餐。

第二天下午六点钟,省委常委会还没有结束,晚饭后常委会继续开会,出了常委会议室,郭浩把驼铭、仝、关叫到一边,他说:“晚上的会你们两个处长就不用参加了,把会议记录交给驼副部长。明天上午我们再碰头。”

仝世举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在机关干部处的大办公室里,他平时很少有这样的心情,现在就好像立即离开处里的这些同志似的。他知道顾彪也是一个人坐在处长室,但他害怕回到处长室两人又陷入那程式化的沉默和尴尬。

仝世举平时很注意仪表,除盛夏那几天,平时连穿短袖衬衫都打着领带。可这两天不知为何,来参加省委常委会,竟然只穿了一件很旧的短袖衬衫。唐雨林过来给他添水,看看仝世举,他那呆滞的目光表明他此刻的心情。按时间推算,这会儿常委会也许正在研究他的职务问题呢。

突然顾彪推开门:“仝处长,你在这里啊,驼副部长请你接电话。”

仝世举一怔,慌忙站起来说:“哦,驼副部长……”说着出了办公室。

仝世举听说驼副部长电话找他,慌忙站起来,大步跑向处长室,拿起电话:“喂,驼……驼部长……我是仝世举,您有什么指示……”仝世举慌慌张张地有些语无伦次。

“老仝,你怎么啦?”驼铭觉得仝世举慌张得像个孩子,不,他怀疑他是否病了。

“没……没什么,驼部长……”

“老仝,现在你们处里的同志都在候着吧?告诉大家都回去吧,明天上午你和地县干部处的老关,还有两个副处长,开个会,你现在就通知一下。”驼铭在电话里说。

惊吓了一身冷汗的仝世举放下电话,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原以为驼铭会向他透露点常委会研究的结果,谁知驼副部长像往常一样,完全是在安排工作,好像根本就没有组织部任何人的变动问题,这令他更是不停地猜测着。回到处长室,他坐在自己那张已经坐了五年的椅子上,心里更加不安起来。难道这次全省机构改革大规模调整干部还是没有自己的份儿?尽管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长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一个人人羡慕,人人向往的位置,但是,再好也只是个正处级岗位呀!只是通往高级领导干部的一个重要的阶梯而已。此刻他暗暗地回顾了一下过去省委组织部干部处长们的去向。在他的记忆中,自他到省委组织部后,曾换过四任处长,去向最好的,是去了省人事厅当副厅长,四年后当了厅长;另一位到地委组织部当部长、地委常委,后来当上地委副书记,现在是地区专员;第三位是省民政厅副厅长,第四位则是省教育厅党委书记。现在该轮到他了,可怎么就还没消息……仝世举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难道省委组织部几位部长这次没有安排他,如果这次机遇失去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越想心里越乱,担心的不是去向问题,而是拖到五十岁了,无论到哪个厅当副厅长,将来提升为正厅长的可能性都很小。

顾彪叫仝世举接电话后,以为驼副部长有什么秘密事情,他怕他在场仝世举支支吾吾不好讲话,就到别的办公室去了。现在他以为仝处长电话早该接完了,就回到处长室。一推开门,见仝世举愣愣地坐在那里,顾彪不知出了何事,也不敢吭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仝世举才冷冰冰地让顾彪通知大家去休息。顾彪本想问问仝世举个人的事,一看他的情绪,只好低头出去了。

贾士贞回到宿舍,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这刻常委会是不是结束了,想到那几个极普通的人,却坐在那里决定着全省那么多高级干部的命运,就好像决定着他自己的命运一样,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烦躁不安起来。现在他越来越明显感觉到组织部的工作太微妙了,官场上也太深奥玄乎了。看着某人昨天还是科长,明天就成了处长,某人昨天还是县长,明天就成了市长,某人昨天还是处长,明天就成了副厅长了。群众只会感叹这些人进步真快呀!却不知道背后的艰辛!

中国的吏治是千百年来就已经形成的、带有浓重封建色彩的东西。封建皇帝随时随地的一句话,便会给文武百官,乃至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加官晋爵。而今,这种君主制的思想观念残余还在根深蒂固地影响着我们的干部的选人、用人观念。在一个省里,只要省委书记看中的人,那必定官运亨通,在一个地区,只要地委书记看中的人,同样会青云直上。这两天的省委常委会上,那些地区级的领导,还有省级机关几百个厅局级的领导,每个人都有升迁的诀窍。就像现在正在进行的省委常委会,省委书记的一票远远超过所有的常委,谁也制约不了他。他可以把自己的意图早早交给省委组织部长,而组织部长又变成组织部的意见,进行考察,形成初步意见,这就成了合情合理的选拔程序。说到底,在如今的官场上,没有领导者的举荐,没有特殊关系的“伯乐”,那就只能凭自己的命运了。

想到这里,贾士贞的心里异常难受,无奈自己还只是一个借调到省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他的想法再合理,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把这些想法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里。唉,自己已经借调快半年了,却没有人关心自己调动的事情。是不是也像社会上传说的那样,要给领导送红包呢?真的要是送红包的话,那也得送得起啊!他手里没有钱,只能向父亲借,可父亲这个老地委组织部长,会支持还是会批评呢?真的要送,又送多少呢?他的心里乱极了!

深夜里,人的思维是夸张的,想象也是超前的,但又容易沮丧。贾士贞对自己的未来设计了许多方案,并盼着天快点亮,以便自己好去实施那些计划。后来,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他也不知道了,只知自己做了许多无头无绪的梦。

天亮之后,他觉得头脑从未有过的胀痛,用冷水冲了冲头,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带着一脸的倦容。他无心吃早饭,早早去了办公室。

贾士贞进了大门,上了二楼。整个大楼还没有一个人,他便卖力地拖起地板,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走廊拖完了,又拖楼梯,最后拖办公室。不知何时,上班的人渐渐地多起来了。看到洒扫结束了,谁也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各自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由于贾士贞提前洒扫完了,办公时间也就提前了。但是今天似乎人人都表现得有些异常,唐雨林一进办公室,就匆匆地出去了,吕建华进了处长室,可出来时神色很不自然,不一会儿又去了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