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哀悼情敌(第3/5页)

罗恭达用责怪的语气对田铃说:“姜松岩、苏可可不会为苏迪南的事情找我们,这是我当初想到的。你偏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田铃有点儿恼怒,也带点儿幸灾乐祸地说:“苏可可偷偷摸摸地回来也没准是为了夏中天。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现在平江街头巷尾说夏中天和苏可可的事,怕是说翻天了。你倒是帮我看看,姜松岩在夏中天的追悼会上尴尬不尴尬。”

罗恭达带有感慨地说:“现在看来,姜松岩不是你我想的那样,他有不一般的城府。”

田铃不知道有城府是指什么,罗恭达说:“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打完电话回到追悼大厅,见夏中天的女儿夏霓在那里等他。每次见到夏霓他都会眼睛一亮;这一次,穿着黑色丧服的夏霓仍然给他这种感觉,还让他不由得心生爱怜。

夏霓全套黑色修身西装,头发挽起,露出修长脖颈,脸色苍白,好像一下子瘦掉一圈,鼻尖眼圈都微红,沉重肃立或低眉致意时,不经意地流露遗世独立的渺茫感,她不是一个年幼女孩,竟然仍能给人一种遗孤的娇弱。

夏霓说她要在追悼会之前单独见姜松岩一面,父亲生前有很重要的话让她转达。见面时间不会长,有十分钟就可以了。

又是个意外的事情,罗恭达根本不想答应,但又不好不答应。

快两点的时候夏霓和罗恭达一起在大厅外面等着姜松岩的到来。

两辆黑色奥迪车一前一后开了进来,前面的是罗恭达派去迎接的车,后面是姜松岩和毕志坚坐的车。车停稳后,身穿黑色西服的姜松岩下了车,他对迎上来的罗恭达微笑着点了下头,右手伸到车厢里接了一下,着深色衣裙的苏可可从车厢里出来。

苏可可的出现让罗恭达愣了一下,他片刻的失态以后上前与姜松岩握手:“姜省长,辛苦了!”

姜松岩在和罗恭达握手的时候,看到了一边的夏霓,他示意苏可可,两人一起走到夏霓身边。

姜松岩声音沉痛地说:“夏霓,我很难过,希望你和家人节哀顺变!”

夏霓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转着。罗恭达说:“老书记临终让夏霓捎话给你,追悼会还有一会儿,您看是不是先和夏霓到会议室坐一会儿?”

姜松岩说:“也好。”

见姜松岩要和苏可可一起过去,罗恭达想到夏霓是要单独见姜松岩,就对苏可可做了个伸手邀请的姿势说:“我们先到会场去吧!”

姜松岩有点儿迟疑,苏可可轻声说:“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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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霓和姜松岩谈了什么罗恭达不得而知,他们回到追悼会会场的时候,姜松岩的表情十分凝重,他在苏可可耳边轻语了什么,苏可可掏出了手绢,擦了一下眼睛。罗恭达再看夏霓,后者脸上一片宁静平淡,看不出什么来,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

仓副书记宣布夏中天同志追悼会开始。哀乐响起,向夏中天同志默哀致敬,哀毕,省老干部局局长宦之声代表省委、省政府致悼词。

虽说谕怀市委成立了一个“夏中天同志治丧委员会”,悼词却是根据谕怀市委办公室的安排,由平江市委办公室的秘书拟好后,报给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办公厅修改后定的稿。悼词对夏中天同志革命的一生予以充分肯定,称赞他在改革开放后的一段重要时期里,为平江市的两个文明建设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对一个党员干部的最终评价,怕也只有在悼词里才能正式体现。盖棺定论,这个词非常写实。从纪律和程序上来说,任何一个党员干部,一辈子可能有两个东西是看不到的:一是他个人的档案,二是他死后组织上给他的悼词。就夏中天的评价,他在平江市的这段生涯十分重要,这几乎是他的下半辈子。平江市委办的秘书拿捏不准怎么定调子,一个完整的悼词是不能没有这方面内容的。秘书请示罗恭达,夏中天的贡献是“巨大”、“较大”,还是“一般”,怎么写?罗恭达也不好说,他让秘书将此处空着。谕怀市的秘书们也没有做这个主,最后报给省委的是:“……为平江市的两个文明建设做出了的贡献”。省委给了夏中天很实在的评价,以“重要贡献”肯定他在平江市取得的成就。

悼词念完后,夏霓代表夏中天家属答谢。她先给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父亲说,有这么一天,在他的追悼会上,让我代他向大家鞠躬。感谢来参加的人,他这辈子要对所有部下说一声对不起,为曾经的批评;对所有领导说一声对不起,为自己愧受的表扬。他还要深深地感谢平江的父老乡亲,对他这个外乡人的信任和支持。

“我们家属,也在此感谢领导、来宾对丧事的襄助。作为代表,我给大家再次鞠躬,谢谢大家!”

下面不知道是谁鼓起掌,可能马上意识到不妥,掌声就那么两下。不用说,这个人肯定是政府大院的,开会开出习惯的人。

夏霓的答谢非常简单,像是转达她父亲夏中天对大家带有致歉性质的招呼。夏中天借女儿的口给自己打了最后一个圆场,他所有的发言到此结束了。

追悼会主持人罗恭达请夏中天生前好友,姜松岩副省长发言。会场里有一阵轻微的交头接耳,但马上就肃静了。

姜松岩缓缓地走到夏中天的遗像前,端正地鞠了一躬。转过来站到麦克风面前的时候,他的大脑里突然一片空白,一下子想不起来说什么了。也就是那么三五秒钟的时间,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以悲戚神情和沉重和缓的语调说:

“今天,我们在这里悼念的,不仅是一位为平江市做出过重要贡献的老领导,也是一位启蒙我、引导我、培养我、批评我,亦领导亦老师,亦长辈亦同事的尊敬长者。即使在他临终,也没有忘记让他的女儿,转达对我的批评和希望……”

姜松岩对夏中天的哀悼是真诚的,悲痛是发自内心的,他显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不是罗恭达原先以为的表演。在中国,大人物和公众人物在有些需要悲痛的场合是要会表演的,要有入木三分、如丧考妣的公众形象。

向夏中天遗体告别的时候全体三鞠躬。姜松岩走到夏中天遗体面前的时候,再深深地三鞠躬,并站下来久久地凝视夏中天的遗容。他身后的苏可可走上来时,他们夫妇一起向夏中天的遗体鞠躬。苏可可不停地用手绢擦拭自己的眼泪。

姜松岩和苏可可走到夏中天亲属面前,表示过慰问后,站到夏霓边上,和她一起向参加追悼会的人表示谢忱。夏中天的妻子因为脑中风在医院里,没有能够参加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