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领导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以飞石镇为突破口

飞石镇党政一班人陪着侯卫东一行,在山上度过了一天。朴书记特意在山上选了一户农家,宰了肥肥的土鸡,放了干豇豆,慢慢用文火炖,等到中午开锅时,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天然的农家鸡汤,未必有多精致,胜在淳朴天然。

飞石镇朴书记的车上带了几瓶五粮液,但是他没有贸然拿出来,而是试探道:“侯书记,你第一次到飞石镇,中午我们敬您两杯?”

侯卫东酒量甚豪,原本不惧喝酒,只是作为县委领导,在中午实在不宜带头喝酒。他很直接地道:“第一次到飞石,一点不喝酒,对不起朴书记、李镇长的热情,定个量,我们中午喝一瓶。”

朴书记是第一次与侯卫东私下接触,见其甚为随和,并没有反对喝酒,这才让司机将五粮液拿了出来。当五粮液放在桌上时,他注意观察侯卫东的表情。

在他心中,侯卫东是坐火箭升起来的政治新星,这种新星一般来说都注重政绩,都多少有些不合基层现实的正义感。经验丰富的朴书记对侯卫东礼节甚恭,却并没有急于抱侯卫东这根粗腿,恭敬中带着慎重。

五粮液放在了侯卫东面前,侯卫东眼光根本没有在五粮液上停留。如果县委书记来飞石镇视察,飞石镇只是弄点老白干,那才是值得他注意的问题。这不是酒的问题,而是对县领导的态度问题。

侯卫东对那一锅鸡汤很感兴趣,拿起勺子,道:“走了半天,饿得慌了,我先喝一碗鸡汤。”

在座诸人大多比侯卫东年长,但是在饭桌上,官职永远排在年龄之上。这一桌以侯卫东为首,他自然挥洒自如,不必小心翼翼地看别人的脸色。

朴书记见侯卫东根本没有注意五粮液,更没有假装正经,心里一宽,越发热情。将啤酒杯子倒满,约莫二两多,道:“听说侯书记是海量,县里四大班子里数第一,我不自量力,想敬侯书记一杯。”

侯卫东喝着美味鸡汤,笑道:“酒名太甚,不是什么好事。”

镇长李建国接口道:“以前许世友酒量大,主席特批他可以喝酒,所以喝酒还是要因人而异。”他是在刘永刚被免职以后才当上镇长,资历不够,在侯卫东面前就要拘谨得多。

侯卫东举起酒杯,道:“今天是第一次和飞石镇党政班子吃饭,这一杯酒,我先敬大家,一起干了。”

飞石镇党政领导皆站起身来,侯卫东就用酒杯依次与朴书记、李建国和卢飞等人碰了酒。

好酒,好菜,好风景,当然就带来了好心情。在双方刻意培养下,宾主言谈甚欢,气氛不错。

春天平时接待了许多宴会。只是平时参加宴会时,她总是站在背后倒酒,今天却是作为客人与侯卫东、朴书记等人坐在一起,心情自然不同。当朴书记客气地向她敬酒时,她就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举着酒杯站了起来:“朴书记,小春敬你一杯,我酒量有限,只能喝一点,请朴书记随意。”

春天这一番话说得挺利索,也算得体。她在县招待所工作四年,站在县领导身后倒酒的次数就如天上的星星一般,数也数不清。她平时挺注意观察来来往往的领导们,潜移默化中受了不少熏陶。

朴书记等人只以为春天是县委的工作人员,见其应对得体,倒并不觉得意外。而侯卫东知道春天底细,见其落落大方地与镇领导互相敬酒,心道:“春天这个女孩子还真是机灵,如果给她一个平台,她应该很能干。”

祝梅一直坐在侯卫东身旁,她身有残疾,秘书杜兵早就抽个空子给朴书记打了招呼,因而朴书记等镇领导就没有给祝梅敬酒。祝梅就安安静静地喝汤、吃菜,看着众人站起来又坐下。

喝完一瓶酒,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意。朴书记酒量不错,只是喝酒要上脸,此时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道:“侯书记真是海量,再开一瓶?”

侯卫东喝了二两酒,身体确实还没有任何感觉,大手一挥,道:“来吧,不过是最后一瓶。我定个规矩,大家也别敬来敬去,我喝多少,大家喝多少。”

等到两瓶酒喝完,朴书记还想劝,侯卫东正色道:“哪天寻个晚上,把手里事情放下,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场。我看朴书记酒量不错,到时李镇长不许帮忙,我们两人单独较量一番。”

这一番话就透着些自家人的感觉,而且借着酒劲,亲切而自然。朴书记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道:“我怎么敢同侯书记较量,甘拜下风。”

大家谈笑了几句,侯卫东见时机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到外面阴凉坝子去坐一会儿。”

房东赶紧在树下摆了几张板凳,泡上了老鹰茶,抓了炒花生。侯卫东与飞石镇三位党政领导围坐在一起,他脸色便严肃起来,道:“省政府出台了关于整顿矿业秩序的文件,你们不能把文件锁在柜子里,有什么想法?”

此时就有正式对答之意,朴书记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汇报道:“飞石镇有多种有色金属,以铅锌、钨砂等矿的产量最高,是县里的三大铅锌矿镇之一。镇里对此次整顿高度重视,县里召开整治大会以后,随即召开了党政联席会,专门研究了此事。”

“嗯,谈具体一点,我看了份材料,飞石镇的支柱矿产还是铅锌矿,钨砂矿、钼矿等处于补充地位。”

朴书记已经明白,侯卫东此行是冲着整治铅锌矿而来。他对此早有研究,心里并不慌乱,道:“飞石镇大小铅锌矿数十家,以前还有属于镇政府的企业,经过改制以后,所有企业都是自负盈亏的私营企业。这数十家企业算得上中型以上的有六家,包括顺发铅锌矿和永发铅锌矿在内,另外则是条件简陋、污染较重的小型铅锌矿。小型铅锌矿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证照齐全,另一种根本没有任何手续。”

侯卫东盯着朴书记,道:“如果真是搞关、停、并、转,会出现什么问题?”

在原镇长刘永刚还在位时,朴书记基本上指挥不动这些铅锌矿。自从刘永刚因为嫖娼案被免职并调走以后,他才渐渐与铅锌矿业主改善了关系。这些铅锌矿是飞石镇的财源,与村社关系密切,他并不太想大规模整治铅锌矿。

朴书记面露难色,道:“从我接触的情况来看,难度很大。一是技改的钱太多,没有哪一家铅锌矿愿意出;二是本镇的村民有很多在小铅锌矿里打工,关掉铅锌矿就是断掉了村民的财源;三是飞石镇深处大山,小矿开采条件简易,小矿主经常和镇里打游击。总之,此事涉及面太广,很难。”

侯卫东见朴书记有畏缩之意,道:“这是省政府的决定,再难也要搞下去。有县委、县政府为你们撑腰、鼓劲,我相信飞石镇党政一班人能将整治工作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