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志之间的战争(第4/9页)

牛千里不满地瞟了一眼何卓孝:“何厂长,声明一下,作为副处以上的干部,我没炒过股,但是,我对中国股市倒是十分关注,还小有研究!”声明过后,又继续说,“同志们,大家都不要笑嘛,我这个想法不是凭空而来的,是有根据的,因此,也就是可行的。这段时间,我研究过一些去年上市的股份公司,上市报告写得都天花乱坠,一家家都溢价好多倍往外卖股票,一块钱的净资产敢卖到五、六块。深入了解一下,嘿,不少都是严重亏损企业,情况甚至比我们平轧厂还糟。后来才知道,这叫‘包装上市’。所以,只要能到证券管理部门争取到上市额度,把平轧厂好好包装一下,做出盈利报告只是个技术性问题……”

高长河听不下去了,摆摆手说:“这个设想不要谈了,完全没有实施的可能性,这是弄虚作假,祸国殃民!牛千里同志说的这种情况有没有?有,还不是一家两家。这种所谓的包装上市公司,我省就有嘛,因为涉及到我们和兄弟地区的关系,我在这里就不点它的名了。不过,请同志们记住:这种事我们平阳不能搞!不但是今天不能搞,以后也不能搞!”

文春明马上赞同说:“对,当真把我们的老百姓当傻瓜玩了呀?”

高长河看了文春明一眼,说:“文市长,你可别说,还就有人把老百姓当傻瓜玩嘛!前些时候我看到一篇经济理论文章,大讲中国老百姓手头有几万个亿,并由此计算出能把多少陷入困境的国营企业改造成股份制公司。同志们,不瞒你们说,我看了这篇大文章真是吓出了一头汗呀!大家设想一下,如果像平轧厂这样的企业都包装上市了,我们会面对一种怎样的局面?从表面上看,国家的包袱是轻了,可别忘了,这一个个包袱并没有消失在大气层中,是背到我们老百姓身上去了。当我们的老百姓背上了这一个个包袱,发现自己上了当,危机就会像火山一样爆发,情况将比前不久发生的东南亚危机更严重,甚至会动摇国基!”

大家都被高长河的深刻见解震慑住了。

高长河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所以,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想都不要想。当然,我说这番话不是针对牛千里同志个人,是针对这种经济现象。牛千里同志这个设想不可取,可启发作用还是有的。刚才有个兼并方案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是上海那家上市公司提出的兼并方案。”

何卓孝问:“高书记,是东方钢铁集团吧?”

高长河点点头:“对,就是东方钢铁集团公司,他们不是对平轧有兴趣吗?不是正在搞资产重组吗?市里给优惠政策,你们好好和他们谈下去,不要一开口就否定了人家的方案,也不要怕脸面上不好看。我看,没有什么不可以谈的,兼并可以谈,减免税费可以谈,部分贷款挂账也可以谈。我们要是这也不谈,那也不谈,老想赚人家的便宜,那就只能把包袱背在自己身上,而且越背越重。在这里说个观点: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好生意都是双赢的,单赢就不是好生意。我们一定要搞清楚,人家是来兼并,不是来济贫,我们一定要充分考虑人家合理的经济报偿!”

与会者都没想到,高长河对经济工作这么内行。

更让与会者——包括文春明都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高长河竟明确指示何卓孝在东方钢铁集团的方案上立即开始谈判。

高长河说:“老何,你们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马上以东方钢铁集团提出的方案为基础开始谈判,可以在平阳谈,也可以到上海或北京谈,马上谈!市委、市政府领导只要有空就去参加,我和文市长有空也会参加。”转而又问文春明,“文市长,你看呢?”

文春明觉得高长河没征求自己的意见就表态,实在太轻率,太不把他这个市长放在眼里了,心里很火,可当着这么多与会同志的面又不好反对,只得支吾着,违心地点了点头。

文春明的暧昧态度,何卓孝看出来了,何卓孝便不敢轻举妄动。文春明刚回到办公室,何卓孝便把电话打了过去,请示文春明,这事到底怎么办?和东方钢铁集团是不是真的马上开谈?文春明的回答仍然很暧昧,要何卓孝看着办。

何卓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放下电话,当即失态地骂起了娘。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八日九时平阳新无地娱乐城

田立婷可不知道新天地娱乐城是上午十点上班,八点整就到了,前门进不去,就从边门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锁着门,田立婷先在门口等,后来就帮着值班看门的师傅拖起了地。地快拖完时,一个胖子摇摇晃晃来了。看门师傅悄悄说,这个胖子就是陈总经理,田立婷便怯怯地喊着:“陈总经理”,跟着胖子进了总经理室的门。

胖子几乎没用正眼瞅一下田立婷,表情态度也很不耐烦,没容田立婷开口就说:“又是来找工作的吧?我们的广告上写得很清楚,是招小姐,不是招杂工。”

田立婷有点发愣,说:“陈总,您……您可能搞错了,我……我是你们胡市长胡早秋同志介绍来的……”

话没说完,胖子的态度就变了:“哦,你是不是姓田?田大姐?你哥哥是不是平阳市委的田秘书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呀!快坐,坐,田大姐!”

田立婷坐下了,小心地问:“陈总,胡市长给您打过电话了吧?”

胖子热情地说:“打过了,打过了,其实,根本用不着惊动胡市长嘛,就是田秘书长和我打个招呼,我能不办吗?田大姐,你看看你,也是太认真了,来得这么早,一来就拖地,这让田秘书长知道了多不好!”

田立婷心里很反感,嘴上却说:“陈总,您真是太客气了,干点活又累不着。”

胖子倒了杯水摆在田立婷面前,又说:“田大姐,你也是的,咋不昨天来?接到胡市长的电话,我立即落实,当天下午就把原来那个收银员炒掉了,以为你会过来,结果你没来,当晚差点儿抓瞎……”

就这么说着,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明明开着门,却不敢进,轻轻敲着门问:“陈总,我……我能和您说两句话么?”

胖子一看到那个中年妇女,脸就挂了下来:“老孙,你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叫你去结账了吗?!”

中年妇女眼圈红了,可怜巴巴地说:“陈总,我……我没去结账,您……您知道的,我家里太难了。我下了岗,我家男人也下了岗,男人身体又不好,这……这可怎么办呀?”

胖子一点不为所动,说:“你怎么办我咋知道?我这里又不是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