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一 章(第2/3页)

“比如,我会去看亚特兰大勇士队 比赛,坐在本垒后面,捧着一大盘烤干酪辣味玉米片,边吃边看比赛。”

“这个不用等到你要死了才做。”我的语气如此强烈,吓了我自己一跳。

“詹妮?”

我看着他,脚步并没有放缓。

“我不喜欢你生病。”

“我也是。”

“如果你不是……”他温柔地看着我,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我和他的肩膀靠在一起,一边快步向前。“如果是那样,我会和你……”

“如胶似漆?”

“我想找个不那么俗套的词。”我的脚被绊了一下。

他抓着我的手臂,扶住了我。“比翼双飞?”

我呵呵地傻笑,“嗯,差不多。”

头顶上突然洒下滂沱大雨。我们都知道应该立马跑回去,但是我们同时停了下来,望着天空,任由雨水浸湿全身。我很冷,身体颤抖着,但是却不知为什么,忍不住地咧着嘴笑。

我转过身面对着克雷格,我似乎脱离了现实,穿越到了某个电视电影里。我们俩就这么站着,看着对方,似乎有非常重要的话需要说,赶在这个时刻结束以前。

他的头发被雨水浸湿,看上去颜色深了许多,而他的系扣休闲衬衫像保鲜膜一样贴在身上。“我们应该赶紧回去,否则你会生病的。”

“没错。”我同意。

“你有没有试过在雨里跳舞?”

“从来没有。”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淘气的笑容,“趁着天晴,去晒稻草。”

“现在天没晴。”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及时行乐?这可不像你呀,家里那位肺水肿晚期病人想喝杯咖啡的时候,你可没这样。”

他夸张地垂下脑袋,“你说的对。”金黄色的眼睫毛下面,他的眼睛凝视着我,“詹纳薇•卢卡斯?”

“克雷格•艾伦?”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他伸出手掌。

又一次,我向他伸出了手。

        第  十二  章        

CHAPTER.12

阳光透过缝隙照进屋里,我用手挡住阳光,眼睛好痛,我想转过头去,但是却丝毫动不了。我穿着全棉睡衣,因为皮肤敏感,却感觉像粗麻布一样,甚至连我的头发都觉得疼。我把脸埋在被浸湿的枕头,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怎么这么热?用手一摸额头,才知道,房间里让人热得喘不过气来的原因,是我自己。

我能想起的第一件事,是我和克雷格在雨中跳舞,我们真不该这么大意。我记起肿瘤医生曾经警告过我接着会出现的症状:从几个小时到长达一周的高烧、疲劳、呼吸短促、浑身瘙痒、疼痛、黄疸、虚弱、浮肿、炎症……

会不会太迟了?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告诉父亲,安排好伊莎贝拉。万一我活不过今天,伊莎贝拉的未来怎么办?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教会她,还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

越想越害怕,我用尽全力抬起头,想开口喊人帮忙。但是干裂的嘴唇黏在一起,而我头痛欲裂,就像有人用皮靴不断在踢我一样,我只有把头放回枕头上去,什么也做不了,只有躺在那里,无助地眨眼睛。楼下传来伊莎贝拉的笑声,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我想回应她,却只有嘶哑的低语。

终于,我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从门外跑了进来,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背心裙,咧着嘴笑着。“早上好,美丽的妈妈!”

我试图挤出一抹微笑,但是疼痛摆在我脸上。她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脸紧张,随即便跑了出去,过了一小会儿,她回来了,手里牵着我的父亲。我眯起眼睛,可是他的脸还是一片模糊。

“詹妮?”他把冰凉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便立刻抽了回去。“我的天哪!”

我想告诉他:“我没事。”却说了些关于蓝色火车的话。我相信只有一种可能,尤其是当我感到上帝的力量,他带着我穿过云朵,进入天堂。等我被宣布死亡,我被扔出祥和的天堂,一头掉进冰凉的海水。海浪翻滚而来,水从天而降,我歪着头,用水止渴。

当我仰起头,没有看见上帝,而是看见一脸担忧的父亲。我往下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父亲拿起一瓢水,浇在我头上,冰凉的水顺着我的头浸湿我的衣服。我打了个寒战,他把瓢放进浴缸里,又盛满了放在我头顶上。

我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牙齿打着战说:“求你了,爸爸,别。”

他把水瓢放在地板上,水溅了一地,随即,他把浴巾从架子上拿下。

我鼓足力气,从冰冷的浴缸里站了出来,钻进浴巾里,慢慢擦干身体。这时,我才发现,伊莎贝拉正蹲在角落里哭泣。

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我试着抬起头,终于疼痛不再。梳妆台上的时钟看来,9点钟,毫无疑问,是晚上9点钟。意识到我睡了一整天,我懊恼地发出一声呻吟。

我看了眼身上的绸缎睡衣,奇怪,我什么时候换的衣服?我用手抚摸着它光滑的面料,想起上一次我穿这件睡衣时发生的事情。

“把它脱掉!”父亲愤怒的语气吓了我一跳。

一旁,我的母亲,几乎没有力气站立,出奇敏捷地抓住他的手。“杰克,别!”

“她竟然去翻你的东西,就像是当你已经——”

“她是我的女儿,女儿都会翻妈妈的东西,很正常,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糟糕。”

父亲皱着眉头盯着我,我不屑地瞪着他,我不会哭,我不会在意,因为我没有做错什么。

当他在我和母亲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了一些,父亲伸出手来搂我,我却把他推开了,我依偎在母亲身边——闻着她身上甜甜的气味,听着她的心跳。

“杰克,没事的。”她用沙哑的声音说,“你只是心情不好,她明白的。你去外面抽烟吧,我会和她聊一聊。”

他温柔地亲吻了她,我觉得有些尴尬,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等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母亲用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开始哼起那首我从小就爱听的无名小调。她瘦骨嶙峋的手指碰到我时,我忍住没有躲开,她的手指比起佩格婆婆那个大烟枪还要枯黄。

她哼完了那首小曲,“詹妮,照顾好你父亲,他对你的爱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我翻着眼球说:“看不出来。”

“总有一天,你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你会明白的。”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更像是个孩子,而我像是个母亲。却发现手里有一缕头发,我很想尖叫,很想把它们扔掉,很想跑出去。但是我没有去在意手里的头发,而是用脸颊贴着她,哼起那首曲子给她听。

屋里一角传来一声动静,我立刻用手按着胸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