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陷落 第五章 “鲜肉到了”(第2/2页)

“嘿!”这女人对警卫说。“来了条鲜鱼。送到我那儿去吧!”她有很重的瑞典口音。

“对不起,已经给她分好地方了,伯莎。”

这女人摸特蕾西的脸,特蕾西扭头躲避,这大个女人笑了。“用不着怕,小妞儿。我大个伯莎还要跟你见面的。咱们有的是时间,你哪儿也去不了。”

他们走到监狱长办公室。特蕾西怀着希望,又兴奋,又紧张。查尔斯会在这儿吗?也许他把他的律师派来了?

监狱长的秘书朝警卫一点头。“马上见她。等在这儿。”

监狱长乔治·布兰尼根坐在一张疤痕累累的办公桌前审阅文件。他约莫四十四五岁,很瘦,显得忧心忡忡,生有一张敏感的脸和一双深陷的淡褐色眼睛。

布兰尼根狱长管理南路易斯安那州女子监狱已经五年了。当初他以罪犯管理学家的资历和理想主义者的热情来到这所监狱,想大刀阔斧地改革一番。但是,这所监狱终于征服了他,就像征服他的那些前任一样。

建造这所监狱时,原打算每间囚室关两名犯人,现在每间关着四至六人。他知道到处也跟这儿差不多。全国的监狱都一样:犯人超员,管理人员却短缺。数千名犯人日夜像牲畜一样圈在囚室里。这些人闲得无聊,整天在那里积蓄仇恨,图谋报复。这真是一套愚蠢而又野蛮的制度,可这就是现实,谁也无可奈何。

他按铃通知秘书。“把她带进来。”

警卫打开通往里间的房门,特蕾西走了进去。

布兰尼根狱长抬头打量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特蕾西·惠特尼虽然穿着颜色单调的囚衣,脸色疲惫不堪,却依旧风韵动人。她那惹人怜爱的面容透着坦率真诚的神色,布兰尼根心想,这样的面容在牢里能维持多久呢?他对这名犯人特别有兴趣,因为在报上读到报道她的案件的文章,也看过了她的案卷。她是初犯,没有杀过人,十五年徒刑实在判得太重。跟她打官司的是乔瑟夫·罗曼诺,这就更使人疑心案子判得不公。然而监狱长的职责只是看管犯人。他无法与整个制度对抗。他自己也是制度的一部分。

“请坐。”他说。

特蕾西感激地坐了下来,她的腿发软了。狱长马上就要跟她谈到查尔斯,告诉她何时放她出去。

“我看过了你的档案材料。”狱长说。

查尔斯一定会让他这样做的。

“你将要在我们这儿待好长一段时间,你的刑期是十五年。”

过了好半天特蕾西才明白他的话。这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您——您没跟查尔斯谈——谈过吗?”她紧张得结巴起来。

他茫然地望着她:“查尔斯?”

特蕾西明白了。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请您听我说,”她说,“我没犯罪。我不该上这儿来。”

这句话他听过多少遍了?一百遍,还是一千遍?我没犯罪。

监狱长说:“法庭给你定了罪。我只能劝你规规矩矩地服刑。只要你服从判决,日子就会好过得多。监狱里没有钟,只有日历。”

特蕾西绝望地想,我不能在这儿关十五年。我想死。上帝啊,求求你赐我一死吧。不过,恐怕我不能死,我一死,宝宝就活不成了。宝宝也属于你呀,查尔斯,你怎么不来搭救我呢?从这一刻起,特蕾西开始恨他了。

“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布兰尼根狱长说,“我是说,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你可以来找我。”他自己也感觉得到,这不过是空洞的客套。她年轻漂亮,又是初来乍到,那些野蛮淫荡的女囚会像饿狼般扑向这头羊羔。狱长简直想不出一个可以让她安全藏身的囚室。几乎每间囚室都有一名把头。

布兰尼根不止一次地听到夜间在淋浴间、厕所或走廊里发生过强奸事件的谣传。都不过是谣传而已,因为受害者在事后总是保持沉默。不然的话就会悄然死去。

布兰尼根狱长安慰她说:“只要你守规矩,也许只要待十二年左右就会……”

“不!”特蕾西绝望地哭喊着。她感到四周的墙壁缩拢来,将她挤在中间。她站在那里,发出一阵凄厉的悲号。警卫赶过来架住她的胳膊。

“轻一点。”布兰尼根狱长下令说。

他坐在那里,束手无策地看着特蕾西被人带走。

特蕾西被人押着穿过一条条通道,经过了关满各类犯人的一间间囚室,犯人分黑、白、棕,黄诸种肤色,特蕾西走过时,她们瞪眼望着她,以十几种口音朝她叫喊,特蕾西听不出她们究竟在喊些什么。

“新秀到了……”

“香料到了……”

“鲜柚到了……”

走到自己的囚室所在的区段,特蕾西这才意识到女犯们齐声高喊的话:“鲜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