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0(第2/4页)

另一面墙上也贴满了“墙纸”。米拉走过去看了看,发现是从书上或杂志上剪下来的页面。有波斯的、印度的,还有中国的,都是些有点儿色情的画。米拉移开视线,走到窗边,深深地吸了口气。“你的婚姻维持了多久?”她紧张地问。

“太他妈久了。”瓦尔正往炖着的肉上倒酒,“四年。他很浑蛋,和其他男人一样。但我已经不恨他了,不恨他们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生来被培养成浑蛋,我们生来就是天使。我们当天使就是为了他们能当浑蛋。你没法打破这样的规则,他们也不能。”她笑着说。

“你是说,你后来一直没有再婚吗?”米拉小心地问。

“想不出我为什么要结。”瓦尔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同时用一个小勺子舀香料。她把香料拌入肉中,转身对着米拉,“怎么,你想再婚吗?”

“我想过。我是说,我以为我会再婚。大多数离婚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对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

“我想是吧,数据统计结果是这样的,但我认识的大多数女人并不想再婚。”

米拉坐了下来。

“我觉得她们应该很孤独吧。你不也是吗?哦,对了,你还有克丽丝。”

“孤独,就看你怎么看待它了。就比如贞洁,只是一种心态而已。”瓦尔笑着说。

“你怎么能那么说呢?”米拉的声音尖锐起来,“孤独就是孤独。”

“我想,你可能很孤独,”瓦尔对她笑笑,“可是,你没离婚的时候就不孤独了吗?有时候,一个人不也挺好吗?你独处的时候会感到难过,难道不是因为社会告诉你孤独很可悲吗?你希望有个人能明白你心里的每种想法。即便存在这样一个人,他——甚至她,也没法完全做到吧?同床异梦才更可悲。我觉得,只要你有几个好朋友,有不错的工作,就不会觉得孤独了。我认为孤独是爱幻想的人创造出来的,它是某种神秘的浪漫。另有一种说法:当你找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就再也不会觉得孤独了。这也是禁不起推敲的。”

“你说得太快了,”米拉说,“我跟不上。”

这时,伊索冲进厨房来,大笑着说:“天哪,我的天哪!克丽丝真是了不得,她找出了托尼[12]的很多漏洞。我得叫她去读他的书,去和书争,别和我争,她太能说了!”她往自己和米拉的杯子里倒了点儿酒,“你怎么看这件事,瓦尔,你怎么应付她的?”瓦尔点点头。她在往一个玻璃量杯里加奶油。她微笑着简短地说:“不要理会她。”接着又转向米拉,“这就是我教育孩子的理论。我对什么事都有一套理论。”她投给米拉一个优雅而略带歉意的笑容,米拉不由得有点儿喜欢她了,“其实,克丽丝的问题在于她很害羞。我们经常搬家,她没有同龄的朋友。我也会鼓励她出去,但你也知道十六岁、又害羞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

晚饭在厨房里吃——这儿没有餐厅。

“希望你喜欢奶油芥菜汤。”瓦尔说。

奶油芥菜汤?不过,闻起来还不错。

“每次做这道菜,我都会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当时我对他很有好感,但我们在暧昧阶段,需要我主动一些。但男人太迟钝了。总之,事情进展到了那一步。我很紧张,拼命想讨他欢心,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这时,克丽丝溜到了她身边:“又在讲男人了?”

“为什么不能讲,他们是人类的另一半,不是吗?”她母亲嗔怪地说。

“男人,男人,男人,”克丽丝用一种略带嘲弄的声音说,“我讨厌女人们老是谈论男人。你为什么就不能谈谈资本主义呢?至少我还能学到点儿东西。”

伊索用餐巾纸掩着嘴,咯咯轻笑。

“我已经把我了解的关于资本主义的东西全都教给你了,克丽丝,”瓦尔从容地说,“它很简单,只是一场游戏,你明白吗?首先,那些贪婪的人先积累起财富,然后,他们制定了游戏规则,以保持他们已有的财富,之后就非常简单了。富人管束穷人,于是富者愈富,穷者愈穷,我也曾经玩过这种游戏。”

克丽丝不屑地看了母亲一眼:“你犯了把事情简单化的错误了,妈。”

“你有更好的解释吗?”瓦尔不满地瞥了一眼克丽丝,挥动着手中的勺子。米拉意识到,母女俩的游戏开始了。

“我的论文写好后你可以看一看,”克丽丝说,“是社会学课的论文,那个老师简直就是一头蠢猪。他觉得黑人小孩都是牲口,他甚至真的那样骂他们。他还认为约瑟夫·麦卡锡[13]是位被中伤的圣人。”

“那么你觉得他也是一只动物咯,你说他是猪。”

克丽丝朝她母亲扮了个鬼脸:“可让你抓住把柄了。不管怎样,你一定会觉得我的论文有趣。他肯定会给我打F的。”

瓦尔看着女儿,她的表情温柔,满是爱意和心疼。

“剑桥的学校是个恐怖的地方,”她对米拉说,“充满了阶级纷争。底层的白人试图控制黑人,于是黑人学生满怀愤怒,白人也很害怕,就像埋了定时炸弹。谁知道哪天……我希望克丽丝能在它爆炸之前离开那个地方。”

“哦?”克丽丝戏谑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激进主义者呢。”

“呸,胡说,才不是,”伊索说,“你妈自己会向丑恶的东西丢炸弹,但她不想让你牵扯进去。”

克丽丝听了很高兴:“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

瓦尔站起来撤走汤碗。克丽丝也马上起身帮忙。瓦尔又把另一些菜摆上桌——一碗以奶酪装饰的菠菜蘑菇沙拉、一份面条、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克丽丝在一旁协助母亲。母女俩沉默不语,但配合默契。桌上还有法式面包,又上了些酒。克丽丝洗好碗,坐了下来。桌面上飘起阵阵香气。

“那汤美味极了,”米拉说,“做汤之前你正说什么来着?你说你很爱那个人……”

伊索咯咯轻笑:“给她讲讲爱情,瓦尔。”

克丽丝咕哝道:“等吃完甜点再说吧。”

伊索笑得很小声,几乎是压着嗓子笑的,完全止不住。她一边笑,一边催促瓦尔:“继续。”

“我能安静吃顿晚饭吗?妈!”克丽丝怒气冲冲地说,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怎么说话呢,克丽丝,”瓦尔说,“你今晚怎么这么暴躁?”她转身对米拉说:“没什么。他就是喝完汤以后吐了。不是因为汤不好喝,他来的时候已经喝醉了。那些个晚上,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等着他来,他就奇迹般地来了。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不明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