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30(第2/2页)

“说什么呀?”妙子说,“西洋人也喜欢吃寿司,对吧,老板?”

“对!他们吃寿司。”这时,老板正张开在水中泡胀的五根大手指,把活蹦乱跳的大对虾按在砧板上。“我们店里经常有西洋人来。”

“悦子她爸,舒尔茨太太不是吃过什锦寿司饭吗?”幸子说。

“是的,不过,那天的什锦寿司饭里没有放生鱼片。”

“生的也经常吃。不过,有的生鱼他们吃,有的不吃。金枪鱼他们就不怎么吃。”

“嗬,为什么呢?”证券公司的老板插嘴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金枪鱼、松鱼,这些鱼是不吃的。”

“喂,姐姐,那位卢茨先生——”一个年轻的艺伎满口神户口音,小声地对老艺伎说,“他光吃白肉的生鱼片,红肉的一点儿也不沾。”

“嗯,嗯。”老艺伎正掩着嘴用牙签剔牙,对她点头说,“西洋人大概是看那红肉生鱼片的模样感到恶心,所以不太吃。”

“的确是的。”证券公司老板说。

贞之助也接着说:“在西洋人看来,在雪白的米饭上放些看不出原形的血红的生鱼肉,确实叫人恶心吧。”

“喂,小妹。”幸子隔着丈夫和雪子瞅着妙子说,“要是让基里连科老太太来吃寿司,她会说什么呢?”

“不行,不行,在这里可不能学。”妙子强忍着没有模仿“老太太”的口吻。

“今天,你们几位到船上去了吗?”老板一边说着把虾肉切开,每隔五六分宽切一刀,再放在饭团上,随后在妙子和雪子、贞之助和幸子面前各摆了一份。去头的大对虾寿司如果他们一人吃一份,其他的寿司就吃不下了,所以只好两个人吃一份。

“是的,去送一位朋友,顺便看了沙恩霍斯特号。”

贞之助从装盐的小瓶里倒出混合了味精的佐料粉,撒在那还在颤动的对虾肉上,顺着切口挟起,送进口中。

“德国船虽说是豪华客轮,比美国的还是差远了。”幸子说。

“真的。”妙子说,“比上次那条柯立芝总统号差远了!那条船通体洁白、色调明快,可是德国船漆得阴森森的,活像条军舰。”

“小姐,请您快点吃啊!”老板的老毛病又来了,他见雪子盯着眼前的寿司还不动筷子,便催促道。

“雪姐,你在做什么?”

“这虾还在动呢……”雪子到这里来吃寿司时,最为难的是必须和其他客人吃得同样快。而且,对于这种切成一段段后虾肉还在瑟瑟颤抖的、被老板称为“活寿司”的东西,虽然雪子对其喜好不亚于鲷鱼,但是它还在哆嗦着,总觉得恶心,一直要看到它不动了才敢吃。

“就是活的才值钱嘛!”

“快吃吧,吃下去也不会变成妖精。”

“对虾即使变成妖精也没什么可怕的。”证券公司老板打趣道。

“对虾倒不怎么可怕,不过,吃青蛙才可怕呢!是吧?雪子。”

“嘿,有那样的事吗?”

“嗯,你是不知道的,我住在涩谷的时候,有一次,姐夫请我和雪子上道玄坂的烤肉串店。鸡肉串呀什么的倒没什么,最后又杀青蛙来烤,杀青蛙的时候青蛙呱呱直叫,我俩脸都吓白了,雪子说她那天一整夜都听见青蛙的叫声……”

“啊呀,快别说了……”雪子说着又仔仔细细端详那虾肉,直到“活寿司”确实不动了才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