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15(第2/2页)

她走之后,幸子对贞之助说:“到现在为止提亲说媒的也相当多了,但是无论如何都以这一位最好,具备了我们所要求的一切条件,地位、身份以及生活程度既不特别好,也不特别差,正好合适。如果错过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良缘了。如果像丹生夫人说的那样,他故意采取被动的态度,希望我们采取主动的话,咱们就更加积极一点,怎么样呢?”她像是要贞之助出点主意,贞之助也赞成采取积极行动,但是,究竟怎么办呢?他说:“不管怎么说,唱主角的雪妹是那么个消极的人,在这种时候确实有点为难。实际上,今天晚上她稍许随和一点就好了……好吧,让我想想办法吧。”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最终也没琢磨出个什么好主意来。

第二天,贞之助去事务所后,忽然想起从这里到道修町并不太远,想找个什么适当借口到他公司去跟他拉拉关系。他想起了昨天聚会时谈到了药物的问题,当时幸子说:“我们家从没断过德国的维生素B和磺胺,但是,近来受战争的影响,德国产的百浪多息的片剂和注射液经常缺货,为难得很。”桥寺说:“请您试用我们公司生产的‘普勒米尔’磺胺片剂,它绝对没有很多国产品那样的副作用,估计效力与德国货不相上下,另外,我们公司也生产维生素B剂,也请试试看。我回去就用包裹给您寄来吧。”贞之助说:“不不,您就不必寄了,反正我每天都要去大阪,还是我到贵公司去取吧……”桥寺说:“那请您一定来,我随时恭候,不过,事先打个电话就更好了。”

贞之助想,当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真打算去,但如果说“内人希望早点得到昨天谈到的那些药”而去访问他,不至于被人耻笑吧?

所以,这一天贞之助稍许提前离开了事务所,沿堺大道走去。从堺大道往西走一百米左右,走到道修町大街的路北,在众多泥灰墙仓库似的老铺中间,唯独这家公司是一栋现代化的钢筋水泥建筑,一眼就看出来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桥寺和贞之助寒暄后,不待问便立即叫来个学徒,吩咐把什么什么药各几盒分别包好拿来,还要捆扎得便于手提。接着他对贞之助说:“这里连接待您的地方都没有,我陪您到附近的什么地方去坐坐吧。请稍微等一会儿。”说罢,他又走进去对几个店员交代了什么事后,大衣、帽子也没穿戴就出来了。贞之助在店前等了五分钟光景,从桥寺对店员说话的口气和店员们对他的态度来判断,贞之助觉得,虽说他只是董事,但他是店内的头号人物似的。桥寺说:“您需要的时候,尽管来拿得了。”说着把药包递过来,贞之助一边为他不收钱而颇感为难,一边试探着说:“您正忙着,我就此告辞了吧。”桥寺说:“不,也没什么忙的,请陪我到那边坐坐吧。”贞之助想,他也许有什么话要讲,错过这次机会可就亏了,于是跟在他后面走去。贞之助心想多半是带他去附近的咖啡店,谁知桥寺却带他穿过一条小胡同,走上一家民房式的小饭店的二楼。贞之助自认为对大阪的街头巷尾相当熟悉,却从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条胡同和这样一家饭店。楼上仅有一间客座,四面望去,是密密麻麻的住宅的屋顶,还有散散落落耸立的高楼大厦,使他有置身于船场中心街区的感觉。这家店子,大概是道修町的商人、比如药店的经理和掌柜,约客人吃顿简便的午餐或谈生意的所在。

桥寺道歉说:“在这样的地方招待您,实在抱歉,因为我回头还得去药店办点事。”贞之助没想到会请吃晚饭,听到桥寺道歉,反而有点局促不安了。

虽说不上特别可口,但是上了五样精致的菜肴,酒也上了两三瓶。因为开始进餐时天色尚早,加上贞之助看出桥寺很忙,也想赶紧结束,所以到吃罢饭时,窗子外面,早春的天空还是暮色苍苍,两人对坐大概还不足两小时。看来桥寺并不是想谈贞之助暗中期待的话题,完全是出于礼仪,漫无边际地闲谈一番而已。在回答贞之助的问话中,他说:“我本来专攻内科,在德国的时候研究胃镜的使用方法,回国后却因为偶然的机会进了这家公司。由于各种原因,最终不得不放弃专业而改行开药店。现在这家公司另外有位经理,但是他很少来,实际工作几乎都是我一人承担。我到外地去推销新药时,对方往往不知道我是医生,在我说明药物功效的时候,他们才了解到这一点,弄得狼狈不堪,很闹出了一些笑话。”贞之助虽然问了他不少,对方却毫不触及莳冈家及雪子的事,所以他也难以启齿。但是,到饭后的水果端上来时,他的想法总算改变了,说道“别看妻妹那个样子,但绝不是个阴郁的女子”,而且,为了不让对方认为他有分辩之嫌,还是在谈到其他事时巧妙地插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