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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扶着方向盘的那双大手,他的脸。他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他承认新婚之夜他打了她,他是被迫这么做的,她日日夜夜都逼着他出手,让他变得残暴,逼他成为自己永远不想成为的人。说到这里,他流露出一种近乎害怕的语气:我是被逼的,我又打了她,她不应该穿成那样去索拉拉酒吧,但她内心有一股力量,使她不会屈服于我。那是一种非常邪恶的力量,让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她,那是一剂毒药。她没怀孕,你看见了吧?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亲戚朋友,还有顾客们都一脸笑意地问我:有没有好消息啊?我不得不说:什么好消息?我装出不明白的样子。我如果明白的话,就要回答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些什么呢?有些事儿你知道,但又不能说。就是那股子劲儿,杀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莱农,她故意这样做,为了使人相信我不知道怎么当一个男人,为了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你觉得呢?我太夸张了吗?你不知道现在你能听我说这些,对我是多么大的帮助。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惊呆了,我从来没听过一个男人这样讲话。他一直在讲方言,即使在讲述自己的暴力行径时,话语中饱含感情,毫无防备,就像有些歌曲中表达的情感。我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表现出那副样子。之后他向我解释了他想要我做什么。为了莉拉好,他希望我和他联合起来,说服她。他说莉拉需要帮助,要让她明白,她要做一个妻子,而不是一个敌人,这非常必要。他求我说服她,让她去新开的肉食店里帮忙收银。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并没有必要跟我坦白这些生活中的隐私。或许他想莉拉已经非常仔细地跟我讲了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必须告诉我事情的另一个版本。或许他并没想要跟妻子最好的朋友推心置腹,那只是他一时冲动而已。又或许,他推测如果他感动了我,我就会跟莉拉提起这件事情,然后打动她。可以肯定的事情是,我听得越来越投入了。渐渐地,我开始喜欢那种畅所欲言、非常私密的倾诉。但首先我必须承认,他觉得我很重要,这让我很高兴。当他用自己的话说出他怀疑的事情——那也是我一直怀疑的事情,就是莉拉怀有一种神秘力量,让她能够做出任何事情,能防止自己受孕。我觉得他认为我拥有一种善的力量,能让莉拉“改邪归正”。我觉得他在讨好我。

我们到了裁缝店,下了车。他对我的肯定给我带来了安慰。我甚至自信地用意大利语告诉他,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他,让他们幸福。

但是我们刚到了裁缝店的橱窗前,我就变得很焦虑。我们俩都停下来看着莉拉的照片,相片装在相框里面,放在各种颜色的布料中间。她跷腿坐着,婚纱向上拉了一点,露出了鞋子和脚踝。她的头靠在一只手的手掌上,目光凝重而热烈,大胆地看向镜头,头上还戴着橘子花的花冠。摄影师非常幸运,他捕捉到了莉拉内心的那股劲儿——也就是斯特凡诺谈论的那种力量,我仿佛明白了,对于这一点莉拉自己也没办法。我带着欣赏和歉意,转身想告诉斯特凡诺这就是我们一直谈论的东西,但他推开门,让我先进去。

他语气变了,和之前同我讲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他跟女裁缝说话时语气很生硬。他说他是莉拉的丈夫——他用的就是这个称呼。他还说他也是做生意的,但他从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打广告。他最后说:您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果我要拿走您的照片,放在奶酪和香肠之间,您丈夫会怎么说呢?他要求裁缝把照片还给他。

女裁缝有些不知所措,她试图为自己辩护,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她一脸遗憾,说她完全是一片好心,又说了她觉得遗憾的理由。她讲了三四件事,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事在我们的城区成为一个小小的传奇。照片放在橱窗里的那段日子里,很多人来打听那个穿婚纱的年轻女人:埃及王子雷纳托·卡罗所内,大导演维多利奥·迪西卡,还有《罗马报》的记者——他想要和莉拉谈谈,给她拍摄泳装照,就像那些选美小姐一样。女裁缝说她拒绝向所有人透露莉拉的地址,虽然雷纳托·卡罗所内和维多利奥·迪西卡身份显赫,拒绝他们很不礼貌。

我注意到,女裁缝越说,斯特凡诺就越心软,他变得和蔼可亲,希望她能更详细地讲述那些事儿。当我们带着照片离开时,他心情大变,回家路上他的自言自语一扫来时的痛苦。他心情愉悦,开始以一种骄傲的语气谈论莉拉,好像他拥有了一件稀世珍宝,觉得自己非常荣耀,他又一次跟我说了让我帮助他的事。到了我家楼下,在我下车之前,他一次又一次地让我保证,我会努力让莉拉明白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在他的言谈中,莉拉不再是一个难以掌控的人,而是他所拥有的、一种装在封闭容器里的珍贵气体。接下来的几天,斯特凡诺向所有人,包括在肉食店里,也会谈论雷纳托·卡罗所内和维多利奥·迪西卡。后来这件事情传到了莉拉的母亲农齐亚的耳朵里,在她的有生之年,她都会向人反复说,如果那个雷蒂费洛的女裁缝没有知而不言,或者命运没让她女儿十六岁就嫁给斯特凡诺·卡拉奇,她女儿曾经有机会成为歌手和演员,有可能出演《意大利式婚礼》,上电视,甚至成为埃及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