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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照很难考吗?”

“一点儿也不难。”

她二十四岁,已经在米兰大学教授艺术史了,她研究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科。她知道关于我的所有事情,也就是说,她弟弟知道的事儿——我的研究兴趣,她知道,艾罗塔教授和他的妻子阿黛尔当然也知道。

我和他们度过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早上,他们让我感到很自在。他们和彼得罗不同,我和他父亲、母亲还有姐姐谈论的内容非常广泛。我们在他们住的宾馆餐厅里吃午饭,艾罗塔教授和他的女儿,就一些政治问题进行了调侃和辩论,这些问题我从帕斯卡莱、尼诺,还有弗朗科那里听说过,但我实际上了解得很少,对有些事情甚至一无所知。他们会说出类似这样的话:“你们落入了阶级合作主义的陷阱,你们把这称之为‘陷阱’,我把这叫做‘调解’;这种调解只对天主教民主党人有束缚;中左派的政治很复杂,假如你们觉得它太复杂,可以回来继续做社会党;国家陷入了核危机,迫切地需要改革;你们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你们站在我们的立场会怎么做?革命,革命,还是革命!革命可以把意大利带出中世纪。要不是我们社会党的执政,学生如果在学校里谈论性的问题,可能会被关起来,那些在街上发和平主义传单的人也可能会被关起来;想想看,你们怎么对待《北大西洋公约》的;我们是一贯反战的,反对所有形式的帝国主义;你们和天主教民主党党争,你们还能抗美吗?”

他们快言快语地说着这些话,兴致勃勃地辩论,这可能是他们一直以来养成的习惯。在这对父女身上,我看到了我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我永远都不可能有的体验。这种体验是什么呢?我一时也无法具体地说出来,那也许是一种因训练而得来的能力,让世界上的事情成为自己私事的能力;而我,也就是在考试中才能炫耀一下自己知道的信息,我总能考到一个好成绩,但这根本算不上是一种重要的能力,思维模式才是最重要的,不仅仅是把每件事情都缩小为个体的战争,还有自我的表现。马丽娅罗莎很友好,她父亲也一样;他们俩讲话都很严谨,一点都没有加利亚尼的儿子——阿尔曼多或者是尼诺身上的那种言过其实;而且,他们在谈论政治问题时,语气里充满了热情,而我在其他场合听人们谈论政治的时候,我都会觉得那些谈话冷冰冰的,只是为了炫耀,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唇枪舌剑,没有前后联系地谈起了对越南北部的轰炸,这个大学那个大学的学生运动,非洲和拉丁美洲的成千上万个反帝国主义策源地。女儿好像比父亲更了解情况,马丽娅罗莎知道的事儿可真多,她说话的时候好像总是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后来,艾罗塔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了看他的妻子,阿黛尔对女儿说:

“你是唯一一个没有选甜食的人。”

“我要一份巧克力蛋糕。”她马上停止了长篇大论,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我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她会开车,她生活在米兰,在大学教书,她毫不羞怯地和父亲进行争论。我呢?我害怕得不敢开口,同时我又为我的沉默感到羞愧。我后来忍不住大声地说了一句:

“在广岛和长崎事件之后,美国人应该作为反人类罪犯,被送上军事法庭。”

一阵沉默。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马丽娅罗莎说我说得好,然后伸过手来握了握我的手。我倍受鼓舞,就接着说了一些我道听途说的事情。我谈到了计划经济、社会党和天主教民主党的波折,谈到革命、非洲、亚洲、幼儿园、皮亚杰、新资本主义、法官和警察的纵容,国家机构里残留的法西斯分子。我说得乱七八糟,毫无头绪。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忘记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感觉到我周围的气氛很友好,大家都很赞同我的话,我很高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很有面子。尤其让我高兴的是,这个可爱的家庭中,没有任何人问我,就像通常人们会问的:我从哪里来,我父亲做什么,我母亲做什么。我就是我,我是我,家庭是家庭。

整个下午我都和他们聊天。黄昏的时候,我们在吃饭之前一起散步,每走几步,艾罗塔教授就会遇到一个他认识的人,他们会停下来,热情地和对方打招呼,他们还遇到了两个大学教授和他们的妻子。